*KTH*【6927】二息歩行
11/5 2012
*二息步行=拼命前進
說起願望,六道骸畢生大約只有一個,不用講誰都知道的。
不過,一直以來都是靠自己得到想要事物的他,最近忍不住的向彭哥列戒指裡的歷代祖先(如果真有那種東西)許起願來。
──拜託,誰來把澤田綱吉這混蛋打昏然後拖回房間休息!
※
眼睛好痠。
現在的澤田綱吉腦袋裡只有這個想法──也許還加上眼睛快瞎掉了的感覺。
「十二點半……」
悶悶的瞪了時鐘一眼,雖然很愛睏,還是認命地繼續校對著一個小時前,部下們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企劃案。
人家都犧牲休息時間只為了把企劃書完成,那麼身為首領的自己怎麼可以辜負呢?是吧?
「就因為這種理由,你要賠上自己的眼睛嗎?」
澤田綱吉抬起頭,發現六道骸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辦公桌面前了。
而且,嘴角呈現45度角微笑──糟糕,平常只有35度的!
「哎、別生氣嘛,」首領抓抓頭,訕笑,「把這份看完我就會去睡了啦。」
「喔?」六道骸挑起姣好的眉,「你昨天也是這樣說,結果呢?」
「啊!………哈哈、啊哈哈……」
棕髮青年滿臉尷尬地傻笑。
他當然記得昨天他一直工作到凌晨三點多──不過這有什麼辦法?
他也很想早點睡呀,但是這是工作,總不能拖延吧。
「就算你現在看完修完蓋好同意章,東西還是明天才能送到執行部去吧?」
一針見血。
澤田綱吉明顯地顫抖了一下。但是如果就這樣屈服已經開始有點不耐煩的霧之守護者,他就不會是首領了。
「快看完了!真的啦……」他小聲地抗辯,認真翻了翻報告書後說道:「再給我半個小時就──」
彭哥列首領很堅定地想堅守崗位。
「半個小時?」彭哥列霧之守護者危險地瞇起眼睛,接著動作俐落地搶過首領手中的報告書和鋼筆。
「啊!還我!」澤田綱吉反應遲鈍地尖叫一聲,然後衝到六道骸身邊想搶回工作權。
「你還想工作?」六道骸高高舉起手、很順利地用身高優勢讓對方完全沒有搶回東西的餘地,他冷笑一聲,「給我去照鏡子!」
澤田綱吉二度反應不過來地愣住,不知何時眼前多了小小的黑色隨身鏡。
他眨眨眼睛,接著說了一句事後他覺得自己八成腦袋不清醒的蠢話。
「骸,我都不知道你隨身帶鏡子耶?沒想到你這麼愛漂亮?」
說完馬上就後悔了。
因為眼前的守護者露出傾國傾城的燦爛微笑。
「呃、那個我……」你可以不用回答沒關係!真的!
澤田綱吉傻笑,汗如雨下。
「親、愛、的、彭、哥、列,」六道骸一字一句的加重語氣,「你先給我看看你的眼睛現在是什麼鬼樣子再來搞清楚愛漂亮和愛整潔有什麼不一樣!」
被這麼一兇不清醒都不行。
不過蠢綱之所以被稱為蠢綱是有原因的。
「我、我覺得沒什麼不同呀?」
澤田綱吉滿臉認真地回答,完全不識時務。
──當然,事後回想起來,他仍舊把一切過錯都推給工作太累腦袋不清楚。
「……親愛的綱吉,請你給我立刻去刷牙洗臉睡覺。」
很平靜地說完之後,六道骸覺得自己簡直是佛心來著沒有當場把人給醃成鮪魚罐頭。
「……………是。」
這次,澤田綱吉非常乖巧地點頭、摸摸鼻子後就回房間去了。
※
自從彭哥列十代首領正式上任後,十代的守護者們的生活除了坐辦公室蓋章之外,就是任務任務和任務。
於是,六道骸發現自己竟然也有犧牲的偉大情操。
「你?」
澤田綱吉在聽到這句話後,毫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
「骸、有沒有情操這件事不是自己可以講的吧?就算你真的有也……」
「喔?」六道骸挑起眉,反問:「敢問我親愛的首領,您的意思是,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混帳嗎?」
「我才沒那樣說咧!」綱吉馬上否認,「只是、那個……」
六道骸哼了一聲,打斷他的話。
「請你仔細的想一想,我可是為了奪取你的身體,才留在彭哥列任勞任怨。但是這五年來不僅沒有加薪,連假期也越放越少,剝削勞工也不是這樣做的喔?」
好像挺有道理的……如果忽略那個「奪取身體」的前提的話。
澤田綱吉被唬得一愣一愣,一時之間竟無法反駁。
「我可是為了你的彭哥列犧牲掉我的夢想,這可不是沒情操的人做得到的呢,クフフ……」
「但、但是……反正你的夢想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澤田綱吉總算擠出一點辯詞──儘管骸聞言後馬上挑眉,「而且這幾年因為全球資源短缺,連帶黑手黨也開始互搶資源……事情會變多也是沒辦法的嘛!」
身為黑手黨總領袖的彭哥列家族必須背負起平息爭端的責任,這是黑手黨之間的不成文規定。
不過六道骸一點也不領情。
「我說過了,我很討厭黑手黨。因為爭鬥而造成更多家族的滅亡我可是樂見其成。」
就只有這點,他是不會退讓的。
當然,也就只有這句話會讓彭哥列首領無法抗辯。
澤田綱吉不高興地嘀咕,「哼、反正我說不過你啦!」
「クフフ……你能看清這點我很高興喔,澤田綱吉。」六道骸笑著俯身,故意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是是是,六道骸大少爺您說的都對!」綱吉沒好氣地揮揮手,「所以你到底想講什麼?想要休假嗎?最近倒是比較閒可以安排……」
不過六道骸搖搖頭,說道:「我可沒那麼心胸狹窄喔,澤田綱吉。」
「嗄?」
「也就是說我雖然向你抱怨,但沒有其他的意思。」
……那你跟我扯這堆幹嘛啦!可惡、浪費時間!
看著氣呼呼的首領但完全沒有悔改意思的某前罪犯,勾著愉悅的笑容,伸手輕碰對方的臉頰。
「為了你我心甘情願呢,我很偉大是不是?」
臉皮超薄的澤田綱吉馬上滿臉通紅。
「什、什麼為了我……你少肉麻了很噁心!」
「オヤオヤ,這點程度就害羞了?」六道骸笑得更歡,不過看到對方不高興的表情也就收斂了。「不鬧你了。不過你剛才說我可以排假期對吧?」
綱吉不情願地別過臉,「對啦!看你要幾號我幫你排啦!」
「嗯……我看看。」
六道骸很自動的拿起澤田綱吉放在桌上的行事曆。
──不愧是首領,是個滿檔的大忙人呢。幾乎每天都排了行程。
翻了幾頁後,總算讓他發現了空白處。
於是他把行事曆湊到澤田綱吉面前。
「哪,就這禮拜。」
「欸、七天嗎?……好吧好吧,可以。」
綱吉點點頭,正想再上頭加筆霧守休假時,六道骸又開口了。
「彭哥列你也要一起去喔!」
「哎好啦好啦……什麼!好個頭!我很忙不能休假啦!」發現自己被牽著鼻子走的澤田綱吉連忙擺手拒絕。
六道骸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盯著他,「行事曆上面不是空白的嗎?」
「說不定會有意外呀!而且公文是每天都有的,總之……」
「我不管,我的條件就是要你一起去。」六道骸很堅持。
「什麼你不管!不行就是不行啦!」澤田綱吉比他更堅持。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眼看就要吵起來的時候,第三人出現了。
「偶爾休個假也好,我准假。」
里包恩突然出現,俐落地跳上辦公桌,逕自搶過澤田綱吉的筆在行事曆上撇上「首領和霧守休假」這幾個字。
「里包恩!」綱吉大叫起來,「怎麼連你也……」
話還沒講完,黑嚕嚕的槍口就對準了他的額頭。
「我准假。」里包恩一字一字地慢慢說道:「還需要解釋嗎?」
「……不。」
家庭教師勾起嘴角,冷笑一聲,「那還愣在這裡幹麻?十五分鐘後有會議,不要告訴我你忘記了。」
「我才沒忘!」
澤田綱吉忿忿地站起來,然後橫過手抱起會議要使用的資料,嘀嘀咕咕地走出辦公室。
目送他離開後,六道骸轉過頭用調侃的語氣說道:「真難得呢,阿爾柯巴雷諾。」
里包恩推了推禮帽,語氣平淡地回答:「他需要休息,這陣子忙過頭了。再這樣下去,可要提前去找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第十一代首領。這種麻煩事我可不幹。」
「クフフ……沒想到連阿爾柯巴雷諾也會口是心非呢。」六道骸出聲嘲諷,然後轉身離去。
里包恩勾起嘴角。
「哼,彼此彼此。」
※
於是,突然得到假期的澤田綱吉和六道骸來到了彭哥列名下的某度假別墅。
既然是度假用,當然是在人煙較稀少的鄉下。
純白的別墅四周環繞著花海和低矮的淺色籬笆,走出籬笆便是石頭鋪成的羊腸小徑,蜿蜒至附近的小鎮上。
往反方向則是波光粼粼的湛藍海洋,偶爾能看見經過的小船和成群的海鷗。
雖說是首領度假專用的,但澤田綱吉還是第一次來這裡。
將行李隨意放下,他打量了一會兒將住上一星期的房間。推開玻璃窗,眺望著蔚藍的海面,忍不住心想:啊啊,如果可以在這種環境下工作也挺不錯嘛!幸好有偷偷……
「先說好,親愛的綱吉。」明明應該在自己房間的六道骸,突然出現在身後。
而且一邊翹腳在沙發上坐下,一邊用警告的眼神瞪著自家首領,「假期只有一個禮拜,不准趁我沒看到的時候處理公事。」
才正慶幸著這裡風景好氣氛佳、房間又有張不錯的大書桌,想從行李箱抽出偷渡來的筆電的澤田綱吉,心虛地手一抖,差點就把筆電摔到地上。
「唔啊!好險……」他連忙抱緊了工作用的傢伙,然後才想到這不就被發現了嗎?
慢慢回過頭,就看見六道骸掛著異常燦爛的笑容。
「親愛的彭哥列,你手上那是什麼?」
「呃不!沒沒沒什麼!只是用來打發時間的!」
「嗯?用公文打發時間嗎?」
「才不是!就、前一陣子獄寺君幫我下載了消遣用的單機小遊戲啦!」
「所以你想拿來和我分享嗎?小彭哥列長大了,真貼心呢。」
「誰小呀……啊不是!我是說,要不要一起玩呀?」
澤田綱吉帶著討好的笑容,打開筆電。
下一秒,馬上被六道骸搶走。
「啊!骸!」
「沒・收。」
仗著身高優勢,六道骸搶球成功。
然後將澤田綱吉的寶貝筆電隨手一甩,不知道收去哪裡了。
「東西呢!」彭哥列首領一看見吃飯的傢伙不見了,馬上緊張得哇哇大叫:「不准丟掉呀!裡面有很多重要的檔案我都還沒備份……」
六道骸揚起眉,「你覺得我會這麼不厚道,把它給扔了嗎?」
……會。澤田綱吉在心裡默默回答。
他敢打賭,這傢伙絕對幹得出這種事。
不過懶得吵架了,反正也贏不了。
澤田綱吉抓抓頭,放棄似的在骸旁邊坐下。
「那我現在要幹麻?」有點哀怨的聲音。
「我要整理行李,」六道骸站起身,用彷彿只是經過這裡的慵懶語氣說道:「等下才有空理你。」
「六道骸!」本來不想吵架的澤田綱吉,氣急敗壞地抓起沙發上的靠枕往守護者的方向用力扔去。
「オヤ,很危險呢彭哥列。」六道骸游刃有餘地接住靠枕,隨手扔回沙發上,然後露出調侃的笑容,「還是說你的意思是,沒有我陪會很無聊?」
「怎、怎麼可能嘛!」澤田綱吉吼得臉紅脖子粗,像是被戳到痛處似地推開六道骸衝出房間。
不意外的,身後隱約傳來那傢伙可惡的招牌笑聲。
※
我幹麻那麼衝動呀……
澤田綱吉滿臉懊悔地想著。
一時被六道骸那混帳激得不知如何是好,沒頭沒腦的就跑出房間。結果落得現在在走廊上閒晃的窘境。
「回去」絕對是在選項外的。想也知道六道骸會用什麼嘴臉迎接自己。
八成會笑得一臉奸險,然後用那低沉的聲線調侃──「オヤオヤ,小彭哥列沒有我就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嗎?」
可惡!才不會讓你得逞呢!
澤田綱吉咬牙切齒的哼了一聲:「我又不是小孩!一個人也沒問題!」
下了個莫名其妙的決心後,正巧也來到了別墅的側門。
他拉開門,走到外頭的陽台上。
一旁擺了幾張籐枝的椅子和一張矮桌,坐在這裡可以直接眺望不遠處的海面。而木製的欄杆上吊著幾盆花草,看得出來平時在整理這裡的人滿用心的。
沿著陽台旁的小階梯走下去,就是整片花海的庭院。
看到這樣的景緻,澤田綱吉煩躁的心情也平靜了下來。
由於附近也就只有這棟房子,除了隱約可聽見的浪花聲和風吹動花草的聲音外,是一片難得的靜謐。
「天氣真好,而且這裡好漂亮喔……」
澤田綱吉好心情地張開雙臂,讓微風直拂過臉頰、褐色的短髮輕輕飄動。
有多久沒有感到如此放鬆了?
一直都待在辦公室裡,每天每天面對那些怎麼都處理不完的文件,協調守護者之間「偶爾」的小糾紛,還要應付某人興致一來就沒人能阻擋的死纏爛打。
澤田綱吉瞇起眼睛,回想著他和六道骸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種關係的?
在骸尚未出獄前,很少有機會能遇見他。
啊、不過偶爾還是能在奇怪的時間地點碰到面。
嗯……例如吃冰的時候,發現六道骸就坐在自己後面那桌慢條斯理地挖著巧克力冰。例如去書店買漫畫的時候,看見六道骸靜靜捧著書站在角落閱讀。例如考完大考後,和獄寺山本到保齡球場解壓時,瞥到六道骸和他的部下們游刃有餘地拎起重得要命的保齡球輕輕鬆鬆打了個火雞。
這樣一想,澤田綱吉突然有個詭異的念頭。
──該不會是骸故意……
「不對不對不對!」一瞬間意識到自己冒了什麼鬼念頭,澤田綱吉一陣雞皮疙瘩,連忙打斷自己的妄想。
哈哈哈、怎麼可能嘛!骸那時候應該還很討厭我,怎麼可能刻意到並盛來找我……是吧?
但明明當時的兩人沒什麼交集,他卻還是在聽到骸出獄、九代首領竟說暫時不讓兩人見面時,稍微激動了起來。
說起來是為什麼呢?綱吉也不太清楚。
※
『為什麼要等到我上任才能和骸見面?』他不滿的向家庭教師抱怨。
而對方繼續悠閒的喝著咖啡,頭抬也沒抬的說道:『所以才說你蠢,連這也不知道。』
『那你解釋一下嘛!』
『呆子,』里包恩放下咖啡杯,『你覺得彭哥列的下一任首領守護者是罪犯這件事,別的家族會怎麼看?』
『呃……』綱吉抓抓臉,『可笑?』
『何止可笑,說不定還會有反彭哥列的家族趁機以此為藉口要肅清彭哥列,挑起戰爭。』里包恩一臉你還太嫩了的表情。
綱吉瞪大了棕色眼睛,『有那麼嚴重嗎?!』
『因為你在日本感受不到彭哥列的影響力。等你到義大利之後就會明白了。』
『……是嗎?』澤田綱吉嘀咕一聲,『但是骸曾經是罪犯的事實不會變吧?那現在見面和以後見面有什麼差別?』
里包恩露出沉著的微笑,『那就是六道骸要努力的地方了。』
『嗯?』綱吉眨眨眼睛,有點困惑。
努力什麼?當個好人給大家看嗎?
『笨!』里包恩抓起桌上餅乾的小碟子往學生臉上砸去。
除了死氣狀態外都是個廢柴的澤田綱吉馬上被打個正著。
『咿──很痛耶!』
『知道痛就不要想那些沒營養的,』里包恩聳聳肩,重新把咖啡杯填滿,『總之九代首領會處理的。』
綱吉不甘心地揉著被打痛的鼻子。
『連這也不告訴我,真小氣……』
『蠢綱,』里包恩冷笑起來,將磨得發亮的槍直指眼前的少年,『你再不專心讀書問這些有的沒有的,我馬上斃了你!』
※
「里包恩真是毫不留情……」
澤田綱吉想起當時家庭教師下一秒就可能開槍的惡鬼表情,還是會忍不住打寒顫。
明明那時候的自己還是個高中生,怎麼可能知道所謂「大人」的解決方法呀?
而綱吉還是直到最近才曉得里包恩那時說的「六道骸要努力的地方」是什麼意思。照六道骸本人的說法是,與其說是努力改變形象,到不如說是用勞力來還人情。
方法很簡單,就是替彭哥列工作。
雖然骸說的滿臉輕鬆,但幫忙黑手黨就等於毀了他的信念,這點澤田綱吉很清楚。知道的當下對九代首領無法諒解,然而冷靜過後仔細想想,身為首領,凡事要以家族為優先,盡可能地避免對家族不利的情況產生。要搏取家族成員對六道骸的信任,就只能這麼做了吧。
澤田綱吉願意相信,九代首領讓骸出獄絕對不是為了利用骸。
但是。
「骸會這樣想嗎……」
綱吉回過頭,看向二樓的陽台──那裡正好就是骸的房間。
骸說,他心甘情願。
但是,他真的是這麼想嗎?
※
六道骸抓起刀子,俐落地將砧板上的蒜頭切成丁,扔進瓦斯爐上的不沾鍋裡。
等蒜頭和奶油爆香後,再把番茄丁、絞肉等食材一一放入,接著灑點鹽糖調味。
「好厲害……」澤田綱吉看得目瞪口呆。
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像大少爺一樣的傢伙,居然會做菜。
不過仔細想想,以前骸和同伴們在逃亡時,沒辦法在街上露臉,應該也只能想辦法自己料裡吧。
「別發呆,」六道骸瞇起眼睛,「麵煮好了嗎?」
「咦?欸?啊啊啊!」
澤田綱吉這才想起自己的任務,手忙腳亂的用筷子攪拌鍋裡的麵條。
「輕一點,只是避免麵條黏在一起而已。」骸一邊繼續自己的料理,一邊發號施令,「你那個力道會把麵攪爛。」
「……是。」
綱吉小小應了一聲,用眼角偷偷瞄著骸。
不知道聽誰講的,會做料理的男人最帥。
看著六道骸把番茄醬和肉醬倒入鍋子,然後熟練地拿起鍋鏟攪拌。
雖然沒穿圍裙(不如說穿了反而有點驚悚),也沒特意把長長的海藍頭髮撥開。即使如此,捲起的袖子、額邊些許的汗珠,和那架式十足的模樣也……
好像、真的,有一點……
就在澤田綱吉臉莫名的越來越燙時,一隻手忽然橫過來。
「呃?」
「笨蛋!就叫你專心點了,已經可以撈起來了不是嗎?」六道骸煩躁地搶過他手上的筷子,將麵條迅速的撈起。
──平常應該會反駁我才不是笨蛋的吧。
不過看見異常認真的骸,綱吉忍不住笑了出來。
寶石般的異色雙眼瞪了過來。「笑什麼。」
「沒、沒有呀,哈哈……」綱吉一邊搖頭一邊掩嘴。
明明就笑的像白癡一樣,而且還停不下來。
終於,六道骸失去所有的耐性,伸手一指。
「你!旁邊看電視去!」
因為澤田綱吉在廚房完全派不上用場,所以兩人的協議是,之後的一星期,六道骸負責下廚,澤田綱吉負責洗碗善後。
「骸好厲害喔,」綱吉一邊讚嘆一邊用水沖碗,「剛剛的義大利肉醬麵很好吃耶!」
無論是誰,被稱讚都會開心,更何況是「那個」六道骸。
他得意的哼笑,「我會的可不只這個。」
「真的嗎?可以期待晚餐了!」
綱吉笑著說道,將最後一把叉子沖乾淨,放進烘碗機裡。
「洗好了?那出去逛逛吧。」骸湊了過來,那表情不知為何讓綱吉連想到人口販子。
「可、可以呀,要去哪裡?」
「隨便晃晃囉,這附近看起來挺有趣的。」六道骸聳聳肩,然後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順便把你早上晃過的地方介紹一下吧?」
「唔──!」
※
公文上既沒有插圖也沒有對話。
明明澤田綱吉是個喜歡看漫畫打電動、興趣幼稚到不行的傢伙。
六道骸每次看著專心工作的首領,總是想不通。
『那些文件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到底為什麼值得他浪費這麼多時間在那上面?
不過骸知道,就算問澤田綱吉本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只會得到一個欠扁的傻笑。
「啊、骸!這邊這邊!」
這時的澤田綱吉一邊向六道骸奮力揮手,一邊雀躍地蹦跳著。
骸只得暫時丟下小小的煩惱,朝他的方向加快腳步。
「快點啦!」
「不要一直催,東西又不會跑掉。」
假裝受不了的揉揉眉心,六道骸不意外地看見澤田綱吉不服氣的表情。
「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裡的生意有多好,」後者伸手硬是拉過前者的手臂,用力往一間擠滿人的店家裡推,「晚一點就買不到了!」
因為說的是事實,六道骸只得默不作聲地任由他,瞥了眼每天都人山人海的雜貨店。
這是小鎮上唯一一間有和外界有貨物流通的店家,這個時間又剛好補完貨,所以店裡的客人們拼命搶著生活用品、食物、甚至報紙,情況好比難民營。
很不巧的,他家首領就是其中一個難民。
不到一會兒的時間,澤田綱吉和西方人比起來明顯瘦小很多的身子,就快被淹沒在一群群的主婦們裡。
六道骸瞇起眼睛。心想:這個笨蛋。
為什麼要這麼拼命呢?
買不到東西,其實他也不會介意。
不過澤田綱吉很堅持今天要買些點心回去,固執程度就和面對文件時不相上下。好像沒買到會很對不起六道骸似的。
「這個也好,工作也好。為什麼你不肯為自己多著想?」這是骸一直沒說出口的話。
但他隱約知道為什麼澤田綱吉這麼努力,雖然從沒向本人確認過。
不過骸敢用自己的輪迴次數保證,這傢伙是因為想減輕守護者們的工作量,才想把所有的事都攬上肩。
首領平時在總部下指令、批文件,不到非常時刻是不用親自出馬出任務的。但守護者們除了要管轄自己負責的區域外,雜七雜八的任務也是他們的工作。
那個蠢蛋首領,一定是擔心守護者們太累,所以才把許多本來是守護者要負責的企劃和文件,硬是在送到守護者手中前,攔截來自己處理。
如果只有首領分內的文件,不可能天天忙到這麼晚。
阿爾柯巴雷諾應該也發現了,所以才反常地讓澤田綱吉放了長假。
結果這不知變通的傢伙,竟然又偷偷把筆電塞到行李箱偷渡出來。幸好澤田綱吉是個笨蛋,傻傻地在自己面前把「贓物」拿出來。
六道骸承認,當下真的有點惱火,也真的動了把東西全燒掉的念頭。
不過要是真的這麼做,澤田綱吉一定會氣到好一陣子不理自己吧。
想到這點,六道骸就勉為其難地忍下來,只是偷偷把筆電桌布改成自己的照片,準備在還他的時候嚇他一跳當作小小的復仇。
他有點得意的想,到時候一定要把澤田綱吉的表情拍下來。
不過在那之前,要先把眼下的情況解決才行。
雖然看著澤田綱吉那認真想擠到目的地去,卻一直被推往反方向的模樣挺有趣的,但是在這樣下去遲早會消失在人群中。
「沒辦法了。」六道骸一臉可惜的喃喃自語,然後一個響指。
──啪。
※
「嗯?」澤田綱吉愣了一下。
奇怪,剛剛擠在自己旁邊的人到哪裡去了?
他直覺的往後一看,六道骸笑瞇瞇地站在店門口向他招手。
「咦?」綱吉先是傻傻跟著朝對方揮手,然後看了看四周,終於反應了過來。「六道骸──!你做了什麼呀?」
骸悠閒地晃著腳步走過來,一臉滿不在乎地說道:「怎麼樣?我的幻術很方便吧?」
澤田綱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什麼方便呀?你把大家弄去哪裡了!」
「沒什麼,」骸聳聳肩,「只是下了個暗示,讓他們先到外面去晃晃而已。」
那語氣聽起來挺無害的,而且還一臉惡作劇成功的得意表情。
澤田綱吉往店外一看,果然滿街看起來像在神遊般的人。
「……你是小孩嗎?」綱吉無奈地揉揉太陽穴。
「クフフ,說什麼呢彭哥列。」六道骸低頭湊近他,一藍一紅的雙眼彎起了狡詐的弧度,「這都是為了你喔。」
「我才沒拜託你做這種事。」綱吉伸手把他的臉推開。
「可是不這麼做,就趕不上下午茶時間了。」骸滿臉無辜地說道。
「……」
這中分頭真的很煩耶。
※
來到這裡已經第三天了。
閒閒沒事做的澤田綱吉和六道骸,得自己想辦法殺時間。
在當地居民的介紹下,兩人參觀了許多據說是當地人才知道的私家景點。
海、沙灘,還有居民們種出的、簡直和草原一樣大的花田。
甚至有幾個親切的漁夫帶著他們一起出海,說是要讓外地人見識一下他們特有的海產,順便到對岸的無人小島上去走走。
雖然玩得挺盡興的,不過因為是義大利鄉下中的鄉下,一開始兩人想找間下午茶店都找不到,連餐廳都是料理簡樸的家庭餐廳。
起初澤田綱吉還有點擔心那個嬌生慣養的六道骸,會嚷著彭哥列的別墅怎麼會蓋在這種鬼地方。
不過擔心是多餘的。骸連個抱怨也沒有,只是笑一笑。
「既然如此,就自己動手做吧。」
「做?做什麼?」
「下午茶呀。」
於是,一起到鎮上採買材料便成了每日的例行公事。
因為別墅裡已經有茶包了,所以六道骸說,那做個小點心就好了。
通常不是巧克力餅乾,就是巧克力蛋糕或布丁。
由於六道骸本人自稱是第一次做點心,當澤田綱吉把布丁塞進嘴裡時,忍不住哀傷地感嘆這世界上果然是有天才的。而那個天才正一臉邀功的要自己說感想──那舉動真是讓人看不下去。所以澤田綱吉又欣慰地告訴自己,上天果然是公平的。
嘛,反正可以吃到甜點又不吃虧,沒什麼不好的。
不過,澤田綱吉在這悠閒的氣氛中,還是產生了小小的罪惡感。
他知道里包恩硬是排假是為了讓自己休息,他也知道骸很盡力地讓自己在這幾天不要想起家族的事,所以才一天到晚找事做。
但是,這樣真的可以嗎?
把首領的工作丟下,交給獄寺君他們……根本就本末倒置了。
澤田綱吉有點沮喪地想著。
這陣子這麼努力工作,就是為了能讓大家都輕鬆點。畢竟十代家族上任到現在,連個正式的長假都還沒有。而且年尾就要到了。如果能在過年前把重要的事都處理完,說不定就能讓守護者們回日本過年、或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結果呢?自己反而先放假,把工作都留給了大家。
「彭哥列,你在想什麼?」
六道骸放下茶杯敲敲桌面,盯著若有所思的澤田綱吉。
「啊!」綱吉回過神,連忙搖搖頭說道:「沒什麼啦……」
他有些心虛的傻笑一下,然後抓起盤子上的小餅乾往嘴裡塞。
「是嗎?」
骸意外的也沒多說什麼,繼續享用桌上的點心。
就在澤田綱吉暗自慶幸好險沒被追問的時候。
「喂!彭哥列!」六道骸突然滿臉兇惡地低吼。
「咿!是!」彭哥列首領嚇得渾身僵硬。
──骸生氣了!咿咿咿咿!
怎麼辦?要老實說其實還在想工作的事嗎?
會不會被送去輪迴呀!
澤田綱吉縮著腦袋等候發落。
「你……」骸一臉極度反胃的模樣,「下次別買這種餅乾了!超級難吃!」他用下巴指指盤子上的奶油小餅乾。
「呃……會嗎?」澤田綱吉先是一愣,而後很無辜的摸摸鼻子。「我覺得很好吃呀?一直都讓骸準備也很不好意思嘛……」雖然今天還是有昨天骸多做的馬卡龍。
因為對料理實在幫不上忙,每天都讓骸這麼忙碌也有點過意不去,所以才想到雜貨店買些點心的。
沒想到會被骸嫌棄。
「哪裡會不好意思。」六道骸挑起眉,雙眼緊盯著澤田綱吉。
「欸?就、就覺得,我都沒幫上忙嘛……」綱吉講得很是委屈,「既然你不喜歡,那我負責吃光吧?」說著,就把盤子全往自己的方向拉。
「慢著。」
六道骸帶著皮手套的手,壓住澤田綱吉的手背。
「……骸?」
「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欸?什麼?」
「真受不了。」骸硬是把盤子搶過來,放到桌子的正中央。
澤田綱吉滿臉的莫名其妙。
「骸?你怎麼了?」
什麼嘛,該不會是根本就很喜歡吃吧?只是因為不好意思講,所以才亂吼嗎?哈哈哈、骸真可愛耶!
「……什麼都有可能,就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六道骸冷冷地戳破澤田綱吉的妄想。
被潑了桶冷水,澤田綱吉連肩膀都垂下來了。
「那到底是怎樣啦?你剛剛想說什麼啦?」
「就說你笨你還不信……」六道骸握起拳頭,不輕不重地在對方腦袋上敲了一下。
「痛!」
「我說你,到底是誰告訴你什麼事情都要自己扛著的?」骸瞇起眼睛,臉上竟然出現了無奈的表情。
所以澤田綱吉完全沒把骸的話聽進去,反而吃驚地瞪著他的臉。
──那個六道骸,竟然也有這種表情?
可惜手邊沒相機,不然就拍下來,收假後拿回去給大家欣賞一下。
啊、沒有相機,但是有手機呀!
「……澤田綱吉,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咦?啊、是!」
「『是』什麼?」
「呃……這個嘛……啊哈哈哈……」澤田綱吉一邊抓頭一邊打哈哈。
總不能說是走神所以完全沒聽見骸的話吧?
絕對會被輪迴掉。
六道骸看著對方漫不經心的模樣,開始懷疑起自己當初是怎麼喜歡上這小白癡的。
「這麼想過勞死?不用麻煩,只要告訴我一聲,我馬上奪取你的身體。」他勾起唇角,只有微皺的眉頭透露出他想切開澤田綱吉腦子觀察構造的慾望。
但彭哥列十代首領眨眨眼睛,滿臉困惑。
「為什麼突然講到這個?這和餅乾有關係嗎?」
「本來沒關係被你搞到有關係了。」
「呃……?」
六道骸努力忍住想一槍戳爆澤田綱吉的衝動,深呼吸。
耐心,要有耐心,這傢伙不是普通的蠢,不要計較太多。
做好心理建設後,六道骸才吐了口氣。
「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你會是這種萬年不變的蠢蛋。」
現在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的契機,也是因為澤田綱吉要救朋友的關係。
這傢伙,做什麼事都一個樣。
如果是關於自己,就跟廢材沒兩樣;但如果是關於別人的,他卻可以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實在是有夠愚蠢。
「聽好,接下來的話我只說這次,以後不會再講了。」
聽到六道骸異常嚴肅的口吻,澤田綱吉也不禁正襟危坐。
「澤田綱吉,你唯一的優點就是很努力。」
「欸?喂!太過分了喔!」結果才聽了一句就忍不住抗議。
「聽我講完。」骸伸手彈了對方額頭一下,然後繼續道:「但是,你的缺點就是太努力了。」
澤田綱吉訝異的按著額頭,沒形象地睜大眼睛和嘴巴。
太努力也不行?
「我沒說不行。」骸淡淡的說道:「但也請你適可而止──你的守護者和你身邊的人,不是需要你照顧的小嬰兒。」
突如其來的話讓綱吉反應不過來。
「小、小嬰兒?我沒這樣說過呀?」
「可是你有這樣想吧。」肯定句。
「……聽不懂。」
「就是我剛才說過的,」骸直勾勾盯著對方的棕色眼瞳,「不要什麼事都想攬下來。剛才的餅乾也是,彭哥列的工作也是。」
「什麼嘛……」澤田綱吉皺起眉頭,「剛才明明是你自己說難吃的。」
「我可沒說要你一個人解決掉,」六道骸迅速的接話,早就料到他會這樣回答了,「既然是為了我買的,我就會吃掉。」
澤田綱吉再度錯愕,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骸……」
「就是這樣。」骸一臉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
「……是嗎?那、工作?」
「不用裝傻,你懂我要講什麼。」
「……」
的確是。
雖然仍是一知半解,但隱約感覺得出骸想表達什麼。
可是,可是,這麼做是為了大家呀!
澤田綱吉一直對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踏入這個世界的朋友們感到愧疚。但事到如今已沒有回頭的餘地,而且大家也都笑著說這沒什麼(除了雲雀學長)。
澤田綱吉唯一能補償的辦法就只有一個。
對於始終支持著自己的朋友們,對於那些包容的微笑。
就連憎恨著黑手黨的六道骸,也一直都在這裡。
所以、所以。
「所以你才一直拼命工作?」
澤田綱吉緩緩搖頭,雙手遮住臉。「不那樣做的話,我……」
不這麼做的話,我怎麼能承擔得起所有人的信任。
如果讓大家失望了……
「少瞧不起人了。」
六道骸冷冷地打斷澤田綱吉。
「承擔?你要承擔什麼?你以為你是誰?」
「……骸?」
「我問你,你那些守護者朋友有要你這麼做嗎?」
「是沒有,但這是應該的吧?」
「應該把自己搞到過勞死?」
「唔嗯……我,我才沒……」
「是嗎?那你先回答我。」
六道骸那妖艷的血紅右眼,彷彿要將對方的所有想法全都看穿般,深深地看進澤田綱吉的棕色眼瞳。
「用一句話形容你那些朋友吧。」
「欸?」澤田綱吉愣了一下。
獄寺君和山本他們嗎?用一句話形容?
雖然不知道骸的用意,不過他仍舊認真地思考起來。
說起這些個天天胡搞瞎鬧的朋友們,只有頭痛兩個字可以形容。
不是互看不順眼,就是互相挑釁。這也就算了,打起架來簡直是災難,重建一棟宅子還算客氣的了。
這麼一想,光是用頭痛好像還不足以形容?
「嗯。」澤田綱吉分析完後,點點頭,「精力過剩的人間兵器。」
六道骸勾起笑容。
「那不就是答案了嗎?」
「欸?」
「既然那些傢伙精力旺盛的話,還需要你像個老媽一樣地幫他們?他們能夠自己處理,你要信任他們。」
看著突然講起道理來的骸,綱吉腦子突然閃過一句「認真的男人最帥」。
眼前的骸,不知怎麼的,和那個「會做料理的」帥氣傢伙的影子,重疊了起來。
「噗……」
澤田綱吉忽然蜷起身體,渾身抖個不停。
「澤田綱吉?」六道骸皺起眉看著他。
「噗哈哈……啊哈哈哈哈哈!骸、你……哈哈哈哈哈!」
澤田綱吉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但是止不住。
好像不是該驚訝的時候──看著不知為何被戳到笑穴、誇張到幾乎快從椅子上滾下去的澤田綱吉──但六道骸忍不住問自己,有多久沒看到他這樣的笑臉了?
當然,澤田綱吉平常會笑。但通常不是苦笑,就是傻笑。
到底澤田綱吉最後一次大笑是在什麼時候了?想不起來。
五分鐘後,澤田綱吉貌似還沒有要停下的跡象。
笑聲是有變小了,可是仍在揉著肚子悶笑著。
「夠了你,笑得像白癡一樣。」六道骸決定不要翻白眼破壞形象,僅警告性的瞪了對方一眼。
「嗯?哈哈、抱歉抱歉,不小心就……」綱吉抹掉眼角的眼淚,抬起頭,笑道:「但是,你喜歡的就是這個笑得像白癡一樣的笨蛋喔!」
※
現在他想起來了,到義大利接任首領後,六道骸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彭哥列,你來啦。」
他聽不出骸的口氣到底是高興還是生氣,但是他沒漏看那抹穩穩的、淺淺的微笑。
怎麼會忘記了呢?真是有夠笨的。澤田綱吉笑著心想。
根本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事,全都是自己想太多了。
※
六道骸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午後的微風吹過,眼前那人的暖色短髮小幅度地飄動。
陽台外的花海,晃出一圈圈漣漪。
不遠方的波浪拍打上岸,白色浪花濺起。
花田彷彿延伸到遙遠遙遠的彼方去,和他的笑聲一起。
「彭哥列,不要太常那樣笑比較好喔,良心建議。」
六道骸勾起嘴角,不懷好意地笑道。
想當然爾,對方完全沒有聽懂。
「什麼呀?骸你今天老是講很奇怪的話耶!」綱吉歪著頭,滿臉困惑。
「沒什麼。」骸拿起早就涼掉的熱可可,啜了口。
「是嗎?」澤田綱吉傻傻地笑了,然後喚了一聲:「骸。」
「嗯。」六道骸放下馬克杯,表示有在聽。
「謝謝你。」
「哼,別想太多。」骸別過臉,努力別去正視對方,「只是如果你太早死,我的樂趣就變少了。」
「什麼嘛!」
如果正視的話,迎上的肯定是連眼睛都笑彎的蠢笨表情。
fin.
說起願望,六道骸畢生大約只有一個,不用講誰都知道的。
不過,一直以來都是靠自己得到想要事物的他,最近忍不住的向彭哥列戒指裡的歷代祖先(如果真有那種東西)許起願來。
──拜託,誰來把澤田綱吉這混蛋打昏然後拖回房間休息!
※
眼睛好痠。
現在的澤田綱吉腦袋裡只有這個想法──也許還加上眼睛快瞎掉了的感覺。
「十二點半……」
悶悶的瞪了時鐘一眼,雖然很愛睏,還是認命地繼續校對著一個小時前,部下們好不容易整理出來的企劃案。
人家都犧牲休息時間只為了把企劃書完成,那麼身為首領的自己怎麼可以辜負呢?是吧?
「就因為這種理由,你要賠上自己的眼睛嗎?」
澤田綱吉抬起頭,發現六道骸不知何時已經站在辦公桌面前了。
而且,嘴角呈現45度角微笑──糟糕,平常只有35度的!
「哎、別生氣嘛,」首領抓抓頭,訕笑,「把這份看完我就會去睡了啦。」
「喔?」六道骸挑起姣好的眉,「你昨天也是這樣說,結果呢?」
「啊!………哈哈、啊哈哈……」
棕髮青年滿臉尷尬地傻笑。
他當然記得昨天他一直工作到凌晨三點多──不過這有什麼辦法?
他也很想早點睡呀,但是這是工作,總不能拖延吧。
「就算你現在看完修完蓋好同意章,東西還是明天才能送到執行部去吧?」
一針見血。
澤田綱吉明顯地顫抖了一下。但是如果就這樣屈服已經開始有點不耐煩的霧之守護者,他就不會是首領了。
「快看完了!真的啦……」他小聲地抗辯,認真翻了翻報告書後說道:「再給我半個小時就──」
彭哥列首領很堅定地想堅守崗位。
「半個小時?」彭哥列霧之守護者危險地瞇起眼睛,接著動作俐落地搶過首領手中的報告書和鋼筆。
「啊!還我!」澤田綱吉反應遲鈍地尖叫一聲,然後衝到六道骸身邊想搶回工作權。
「你還想工作?」六道骸高高舉起手、很順利地用身高優勢讓對方完全沒有搶回東西的餘地,他冷笑一聲,「給我去照鏡子!」
澤田綱吉二度反應不過來地愣住,不知何時眼前多了小小的黑色隨身鏡。
他眨眨眼睛,接著說了一句事後他覺得自己八成腦袋不清醒的蠢話。
「骸,我都不知道你隨身帶鏡子耶?沒想到你這麼愛漂亮?」
說完馬上就後悔了。
因為眼前的守護者露出傾國傾城的燦爛微笑。
「呃、那個我……」你可以不用回答沒關係!真的!
澤田綱吉傻笑,汗如雨下。
「親、愛、的、彭、哥、列,」六道骸一字一句的加重語氣,「你先給我看看你的眼睛現在是什麼鬼樣子再來搞清楚愛漂亮和愛整潔有什麼不一樣!」
被這麼一兇不清醒都不行。
不過蠢綱之所以被稱為蠢綱是有原因的。
「我、我覺得沒什麼不同呀?」
澤田綱吉滿臉認真地回答,完全不識時務。
──當然,事後回想起來,他仍舊把一切過錯都推給工作太累腦袋不清楚。
「……親愛的綱吉,請你給我立刻去刷牙洗臉睡覺。」
很平靜地說完之後,六道骸覺得自己簡直是佛心來著沒有當場把人給醃成鮪魚罐頭。
「……………是。」
這次,澤田綱吉非常乖巧地點頭、摸摸鼻子後就回房間去了。
※
自從彭哥列十代首領正式上任後,十代的守護者們的生活除了坐辦公室蓋章之外,就是任務任務和任務。
於是,六道骸發現自己竟然也有犧牲的偉大情操。
「你?」
澤田綱吉在聽到這句話後,毫不給面子地笑了出來。
「骸、有沒有情操這件事不是自己可以講的吧?就算你真的有也……」
「喔?」六道骸挑起眉,反問:「敢問我親愛的首領,您的意思是,我是個不折不扣的混帳嗎?」
「我才沒那樣說咧!」綱吉馬上否認,「只是、那個……」
六道骸哼了一聲,打斷他的話。
「請你仔細的想一想,我可是為了奪取你的身體,才留在彭哥列任勞任怨。但是這五年來不僅沒有加薪,連假期也越放越少,剝削勞工也不是這樣做的喔?」
好像挺有道理的……如果忽略那個「奪取身體」的前提的話。
澤田綱吉被唬得一愣一愣,一時之間竟無法反駁。
「我可是為了你的彭哥列犧牲掉我的夢想,這可不是沒情操的人做得到的呢,クフフ……」
「但、但是……反正你的夢想又不是什麼好東西!」澤田綱吉總算擠出一點辯詞──儘管骸聞言後馬上挑眉,「而且這幾年因為全球資源短缺,連帶黑手黨也開始互搶資源……事情會變多也是沒辦法的嘛!」
身為黑手黨總領袖的彭哥列家族必須背負起平息爭端的責任,這是黑手黨之間的不成文規定。
不過六道骸一點也不領情。
「我說過了,我很討厭黑手黨。因為爭鬥而造成更多家族的滅亡我可是樂見其成。」
就只有這點,他是不會退讓的。
當然,也就只有這句話會讓彭哥列首領無法抗辯。
澤田綱吉不高興地嘀咕,「哼、反正我說不過你啦!」
「クフフ……你能看清這點我很高興喔,澤田綱吉。」六道骸笑著俯身,故意在他耳邊低聲說道。
「是是是,六道骸大少爺您說的都對!」綱吉沒好氣地揮揮手,「所以你到底想講什麼?想要休假嗎?最近倒是比較閒可以安排……」
不過六道骸搖搖頭,說道:「我可沒那麼心胸狹窄喔,澤田綱吉。」
「嗄?」
「也就是說我雖然向你抱怨,但沒有其他的意思。」
……那你跟我扯這堆幹嘛啦!可惡、浪費時間!
看著氣呼呼的首領但完全沒有悔改意思的某前罪犯,勾著愉悅的笑容,伸手輕碰對方的臉頰。
「為了你我心甘情願呢,我很偉大是不是?」
臉皮超薄的澤田綱吉馬上滿臉通紅。
「什、什麼為了我……你少肉麻了很噁心!」
「オヤオヤ,這點程度就害羞了?」六道骸笑得更歡,不過看到對方不高興的表情也就收斂了。「不鬧你了。不過你剛才說我可以排假期對吧?」
綱吉不情願地別過臉,「對啦!看你要幾號我幫你排啦!」
「嗯……我看看。」
六道骸很自動的拿起澤田綱吉放在桌上的行事曆。
──不愧是首領,是個滿檔的大忙人呢。幾乎每天都排了行程。
翻了幾頁後,總算讓他發現了空白處。
於是他把行事曆湊到澤田綱吉面前。
「哪,就這禮拜。」
「欸、七天嗎?……好吧好吧,可以。」
綱吉點點頭,正想再上頭加筆霧守休假時,六道骸又開口了。
「彭哥列你也要一起去喔!」
「哎好啦好啦……什麼!好個頭!我很忙不能休假啦!」發現自己被牽著鼻子走的澤田綱吉連忙擺手拒絕。
六道骸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盯著他,「行事曆上面不是空白的嗎?」
「說不定會有意外呀!而且公文是每天都有的,總之……」
「我不管,我的條件就是要你一起去。」六道骸很堅持。
「什麼你不管!不行就是不行啦!」澤田綱吉比他更堅持。
就在兩人大眼瞪小眼僵持不下,眼看就要吵起來的時候,第三人出現了。
「偶爾休個假也好,我准假。」
里包恩突然出現,俐落地跳上辦公桌,逕自搶過澤田綱吉的筆在行事曆上撇上「首領和霧守休假」這幾個字。
「里包恩!」綱吉大叫起來,「怎麼連你也……」
話還沒講完,黑嚕嚕的槍口就對準了他的額頭。
「我准假。」里包恩一字一字地慢慢說道:「還需要解釋嗎?」
「……不。」
家庭教師勾起嘴角,冷笑一聲,「那還愣在這裡幹麻?十五分鐘後有會議,不要告訴我你忘記了。」
「我才沒忘!」
澤田綱吉忿忿地站起來,然後橫過手抱起會議要使用的資料,嘀嘀咕咕地走出辦公室。
目送他離開後,六道骸轉過頭用調侃的語氣說道:「真難得呢,阿爾柯巴雷諾。」
里包恩推了推禮帽,語氣平淡地回答:「他需要休息,這陣子忙過頭了。再這樣下去,可要提前去找不知道存不存在的第十一代首領。這種麻煩事我可不幹。」
「クフフ……沒想到連阿爾柯巴雷諾也會口是心非呢。」六道骸出聲嘲諷,然後轉身離去。
里包恩勾起嘴角。
「哼,彼此彼此。」
※
於是,突然得到假期的澤田綱吉和六道骸來到了彭哥列名下的某度假別墅。
既然是度假用,當然是在人煙較稀少的鄉下。
純白的別墅四周環繞著花海和低矮的淺色籬笆,走出籬笆便是石頭鋪成的羊腸小徑,蜿蜒至附近的小鎮上。
往反方向則是波光粼粼的湛藍海洋,偶爾能看見經過的小船和成群的海鷗。
雖說是首領度假專用的,但澤田綱吉還是第一次來這裡。
將行李隨意放下,他打量了一會兒將住上一星期的房間。推開玻璃窗,眺望著蔚藍的海面,忍不住心想:啊啊,如果可以在這種環境下工作也挺不錯嘛!幸好有偷偷……
「先說好,親愛的綱吉。」明明應該在自己房間的六道骸,突然出現在身後。
而且一邊翹腳在沙發上坐下,一邊用警告的眼神瞪著自家首領,「假期只有一個禮拜,不准趁我沒看到的時候處理公事。」
才正慶幸著這裡風景好氣氛佳、房間又有張不錯的大書桌,想從行李箱抽出偷渡來的筆電的澤田綱吉,心虛地手一抖,差點就把筆電摔到地上。
「唔啊!好險……」他連忙抱緊了工作用的傢伙,然後才想到這不就被發現了嗎?
慢慢回過頭,就看見六道骸掛著異常燦爛的笑容。
「親愛的彭哥列,你手上那是什麼?」
「呃不!沒沒沒什麼!只是用來打發時間的!」
「嗯?用公文打發時間嗎?」
「才不是!就、前一陣子獄寺君幫我下載了消遣用的單機小遊戲啦!」
「所以你想拿來和我分享嗎?小彭哥列長大了,真貼心呢。」
「誰小呀……啊不是!我是說,要不要一起玩呀?」
澤田綱吉帶著討好的笑容,打開筆電。
下一秒,馬上被六道骸搶走。
「啊!骸!」
「沒・收。」
仗著身高優勢,六道骸搶球成功。
然後將澤田綱吉的寶貝筆電隨手一甩,不知道收去哪裡了。
「東西呢!」彭哥列首領一看見吃飯的傢伙不見了,馬上緊張得哇哇大叫:「不准丟掉呀!裡面有很多重要的檔案我都還沒備份……」
六道骸揚起眉,「你覺得我會這麼不厚道,把它給扔了嗎?」
……會。澤田綱吉在心裡默默回答。
他敢打賭,這傢伙絕對幹得出這種事。
不過懶得吵架了,反正也贏不了。
澤田綱吉抓抓頭,放棄似的在骸旁邊坐下。
「那我現在要幹麻?」有點哀怨的聲音。
「我要整理行李,」六道骸站起身,用彷彿只是經過這裡的慵懶語氣說道:「等下才有空理你。」
「六道骸!」本來不想吵架的澤田綱吉,氣急敗壞地抓起沙發上的靠枕往守護者的方向用力扔去。
「オヤ,很危險呢彭哥列。」六道骸游刃有餘地接住靠枕,隨手扔回沙發上,然後露出調侃的笑容,「還是說你的意思是,沒有我陪會很無聊?」
「怎、怎麼可能嘛!」澤田綱吉吼得臉紅脖子粗,像是被戳到痛處似地推開六道骸衝出房間。
不意外的,身後隱約傳來那傢伙可惡的招牌笑聲。
※
我幹麻那麼衝動呀……
澤田綱吉滿臉懊悔地想著。
一時被六道骸那混帳激得不知如何是好,沒頭沒腦的就跑出房間。結果落得現在在走廊上閒晃的窘境。
「回去」絕對是在選項外的。想也知道六道骸會用什麼嘴臉迎接自己。
八成會笑得一臉奸險,然後用那低沉的聲線調侃──「オヤオヤ,小彭哥列沒有我就不知道該往哪裡去嗎?」
可惡!才不會讓你得逞呢!
澤田綱吉咬牙切齒的哼了一聲:「我又不是小孩!一個人也沒問題!」
下了個莫名其妙的決心後,正巧也來到了別墅的側門。
他拉開門,走到外頭的陽台上。
一旁擺了幾張籐枝的椅子和一張矮桌,坐在這裡可以直接眺望不遠處的海面。而木製的欄杆上吊著幾盆花草,看得出來平時在整理這裡的人滿用心的。
沿著陽台旁的小階梯走下去,就是整片花海的庭院。
看到這樣的景緻,澤田綱吉煩躁的心情也平靜了下來。
由於附近也就只有這棟房子,除了隱約可聽見的浪花聲和風吹動花草的聲音外,是一片難得的靜謐。
「天氣真好,而且這裡好漂亮喔……」
澤田綱吉好心情地張開雙臂,讓微風直拂過臉頰、褐色的短髮輕輕飄動。
有多久沒有感到如此放鬆了?
一直都待在辦公室裡,每天每天面對那些怎麼都處理不完的文件,協調守護者之間「偶爾」的小糾紛,還要應付某人興致一來就沒人能阻擋的死纏爛打。
澤田綱吉瞇起眼睛,回想著他和六道骸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種關係的?
在骸尚未出獄前,很少有機會能遇見他。
啊、不過偶爾還是能在奇怪的時間地點碰到面。
嗯……例如吃冰的時候,發現六道骸就坐在自己後面那桌慢條斯理地挖著巧克力冰。例如去書店買漫畫的時候,看見六道骸靜靜捧著書站在角落閱讀。例如考完大考後,和獄寺山本到保齡球場解壓時,瞥到六道骸和他的部下們游刃有餘地拎起重得要命的保齡球輕輕鬆鬆打了個火雞。
這樣一想,澤田綱吉突然有個詭異的念頭。
──該不會是骸故意……
「不對不對不對!」一瞬間意識到自己冒了什麼鬼念頭,澤田綱吉一陣雞皮疙瘩,連忙打斷自己的妄想。
哈哈哈、怎麼可能嘛!骸那時候應該還很討厭我,怎麼可能刻意到並盛來找我……是吧?
但明明當時的兩人沒什麼交集,他卻還是在聽到骸出獄、九代首領竟說暫時不讓兩人見面時,稍微激動了起來。
說起來是為什麼呢?綱吉也不太清楚。
※
『為什麼要等到我上任才能和骸見面?』他不滿的向家庭教師抱怨。
而對方繼續悠閒的喝著咖啡,頭抬也沒抬的說道:『所以才說你蠢,連這也不知道。』
『那你解釋一下嘛!』
『呆子,』里包恩放下咖啡杯,『你覺得彭哥列的下一任首領守護者是罪犯這件事,別的家族會怎麼看?』
『呃……』綱吉抓抓臉,『可笑?』
『何止可笑,說不定還會有反彭哥列的家族趁機以此為藉口要肅清彭哥列,挑起戰爭。』里包恩一臉你還太嫩了的表情。
綱吉瞪大了棕色眼睛,『有那麼嚴重嗎?!』
『因為你在日本感受不到彭哥列的影響力。等你到義大利之後就會明白了。』
『……是嗎?』澤田綱吉嘀咕一聲,『但是骸曾經是罪犯的事實不會變吧?那現在見面和以後見面有什麼差別?』
里包恩露出沉著的微笑,『那就是六道骸要努力的地方了。』
『嗯?』綱吉眨眨眼睛,有點困惑。
努力什麼?當個好人給大家看嗎?
『笨!』里包恩抓起桌上餅乾的小碟子往學生臉上砸去。
除了死氣狀態外都是個廢柴的澤田綱吉馬上被打個正著。
『咿──很痛耶!』
『知道痛就不要想那些沒營養的,』里包恩聳聳肩,重新把咖啡杯填滿,『總之九代首領會處理的。』
綱吉不甘心地揉著被打痛的鼻子。
『連這也不告訴我,真小氣……』
『蠢綱,』里包恩冷笑起來,將磨得發亮的槍直指眼前的少年,『你再不專心讀書問這些有的沒有的,我馬上斃了你!』
※
「里包恩真是毫不留情……」
澤田綱吉想起當時家庭教師下一秒就可能開槍的惡鬼表情,還是會忍不住打寒顫。
明明那時候的自己還是個高中生,怎麼可能知道所謂「大人」的解決方法呀?
而綱吉還是直到最近才曉得里包恩那時說的「六道骸要努力的地方」是什麼意思。照六道骸本人的說法是,與其說是努力改變形象,到不如說是用勞力來還人情。
方法很簡單,就是替彭哥列工作。
雖然骸說的滿臉輕鬆,但幫忙黑手黨就等於毀了他的信念,這點澤田綱吉很清楚。知道的當下對九代首領無法諒解,然而冷靜過後仔細想想,身為首領,凡事要以家族為優先,盡可能地避免對家族不利的情況產生。要搏取家族成員對六道骸的信任,就只能這麼做了吧。
澤田綱吉願意相信,九代首領讓骸出獄絕對不是為了利用骸。
但是。
「骸會這樣想嗎……」
綱吉回過頭,看向二樓的陽台──那裡正好就是骸的房間。
骸說,他心甘情願。
但是,他真的是這麼想嗎?
※
六道骸抓起刀子,俐落地將砧板上的蒜頭切成丁,扔進瓦斯爐上的不沾鍋裡。
等蒜頭和奶油爆香後,再把番茄丁、絞肉等食材一一放入,接著灑點鹽糖調味。
「好厲害……」澤田綱吉看得目瞪口呆。
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像大少爺一樣的傢伙,居然會做菜。
不過仔細想想,以前骸和同伴們在逃亡時,沒辦法在街上露臉,應該也只能想辦法自己料裡吧。
「別發呆,」六道骸瞇起眼睛,「麵煮好了嗎?」
「咦?欸?啊啊啊!」
澤田綱吉這才想起自己的任務,手忙腳亂的用筷子攪拌鍋裡的麵條。
「輕一點,只是避免麵條黏在一起而已。」骸一邊繼續自己的料理,一邊發號施令,「你那個力道會把麵攪爛。」
「……是。」
綱吉小小應了一聲,用眼角偷偷瞄著骸。
不知道聽誰講的,會做料理的男人最帥。
看著六道骸把番茄醬和肉醬倒入鍋子,然後熟練地拿起鍋鏟攪拌。
雖然沒穿圍裙(不如說穿了反而有點驚悚),也沒特意把長長的海藍頭髮撥開。即使如此,捲起的袖子、額邊些許的汗珠,和那架式十足的模樣也……
好像、真的,有一點……
就在澤田綱吉臉莫名的越來越燙時,一隻手忽然橫過來。
「呃?」
「笨蛋!就叫你專心點了,已經可以撈起來了不是嗎?」六道骸煩躁地搶過他手上的筷子,將麵條迅速的撈起。
──平常應該會反駁我才不是笨蛋的吧。
不過看見異常認真的骸,綱吉忍不住笑了出來。
寶石般的異色雙眼瞪了過來。「笑什麼。」
「沒、沒有呀,哈哈……」綱吉一邊搖頭一邊掩嘴。
明明就笑的像白癡一樣,而且還停不下來。
終於,六道骸失去所有的耐性,伸手一指。
「你!旁邊看電視去!」
因為澤田綱吉在廚房完全派不上用場,所以兩人的協議是,之後的一星期,六道骸負責下廚,澤田綱吉負責洗碗善後。
「骸好厲害喔,」綱吉一邊讚嘆一邊用水沖碗,「剛剛的義大利肉醬麵很好吃耶!」
無論是誰,被稱讚都會開心,更何況是「那個」六道骸。
他得意的哼笑,「我會的可不只這個。」
「真的嗎?可以期待晚餐了!」
綱吉笑著說道,將最後一把叉子沖乾淨,放進烘碗機裡。
「洗好了?那出去逛逛吧。」骸湊了過來,那表情不知為何讓綱吉連想到人口販子。
「可、可以呀,要去哪裡?」
「隨便晃晃囉,這附近看起來挺有趣的。」六道骸聳聳肩,然後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順便把你早上晃過的地方介紹一下吧?」
「唔──!」
※
公文上既沒有插圖也沒有對話。
明明澤田綱吉是個喜歡看漫畫打電動、興趣幼稚到不行的傢伙。
六道骸每次看著專心工作的首領,總是想不通。
『那些文件到底有什麼好看的?』
到底為什麼值得他浪費這麼多時間在那上面?
不過骸知道,就算問澤田綱吉本人,百分之九十九點九只會得到一個欠扁的傻笑。
「啊、骸!這邊這邊!」
這時的澤田綱吉一邊向六道骸奮力揮手,一邊雀躍地蹦跳著。
骸只得暫時丟下小小的煩惱,朝他的方向加快腳步。
「快點啦!」
「不要一直催,東西又不會跑掉。」
假裝受不了的揉揉眉心,六道骸不意外地看見澤田綱吉不服氣的表情。
「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裡的生意有多好,」後者伸手硬是拉過前者的手臂,用力往一間擠滿人的店家裡推,「晚一點就買不到了!」
因為說的是事實,六道骸只得默不作聲地任由他,瞥了眼每天都人山人海的雜貨店。
這是小鎮上唯一一間有和外界有貨物流通的店家,這個時間又剛好補完貨,所以店裡的客人們拼命搶著生活用品、食物、甚至報紙,情況好比難民營。
很不巧的,他家首領就是其中一個難民。
不到一會兒的時間,澤田綱吉和西方人比起來明顯瘦小很多的身子,就快被淹沒在一群群的主婦們裡。
六道骸瞇起眼睛。心想:這個笨蛋。
為什麼要這麼拼命呢?
買不到東西,其實他也不會介意。
不過澤田綱吉很堅持今天要買些點心回去,固執程度就和面對文件時不相上下。好像沒買到會很對不起六道骸似的。
「這個也好,工作也好。為什麼你不肯為自己多著想?」這是骸一直沒說出口的話。
但他隱約知道為什麼澤田綱吉這麼努力,雖然從沒向本人確認過。
不過骸敢用自己的輪迴次數保證,這傢伙是因為想減輕守護者們的工作量,才想把所有的事都攬上肩。
首領平時在總部下指令、批文件,不到非常時刻是不用親自出馬出任務的。但守護者們除了要管轄自己負責的區域外,雜七雜八的任務也是他們的工作。
那個蠢蛋首領,一定是擔心守護者們太累,所以才把許多本來是守護者要負責的企劃和文件,硬是在送到守護者手中前,攔截來自己處理。
如果只有首領分內的文件,不可能天天忙到這麼晚。
阿爾柯巴雷諾應該也發現了,所以才反常地讓澤田綱吉放了長假。
結果這不知變通的傢伙,竟然又偷偷把筆電塞到行李箱偷渡出來。幸好澤田綱吉是個笨蛋,傻傻地在自己面前把「贓物」拿出來。
六道骸承認,當下真的有點惱火,也真的動了把東西全燒掉的念頭。
不過要是真的這麼做,澤田綱吉一定會氣到好一陣子不理自己吧。
想到這點,六道骸就勉為其難地忍下來,只是偷偷把筆電桌布改成自己的照片,準備在還他的時候嚇他一跳當作小小的復仇。
他有點得意的想,到時候一定要把澤田綱吉的表情拍下來。
不過在那之前,要先把眼下的情況解決才行。
雖然看著澤田綱吉那認真想擠到目的地去,卻一直被推往反方向的模樣挺有趣的,但是在這樣下去遲早會消失在人群中。
「沒辦法了。」六道骸一臉可惜的喃喃自語,然後一個響指。
──啪。
※
「嗯?」澤田綱吉愣了一下。
奇怪,剛剛擠在自己旁邊的人到哪裡去了?
他直覺的往後一看,六道骸笑瞇瞇地站在店門口向他招手。
「咦?」綱吉先是傻傻跟著朝對方揮手,然後看了看四周,終於反應了過來。「六道骸──!你做了什麼呀?」
骸悠閒地晃著腳步走過來,一臉滿不在乎地說道:「怎麼樣?我的幻術很方便吧?」
澤田綱吉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什麼方便呀?你把大家弄去哪裡了!」
「沒什麼,」骸聳聳肩,「只是下了個暗示,讓他們先到外面去晃晃而已。」
那語氣聽起來挺無害的,而且還一臉惡作劇成功的得意表情。
澤田綱吉往店外一看,果然滿街看起來像在神遊般的人。
「……你是小孩嗎?」綱吉無奈地揉揉太陽穴。
「クフフ,說什麼呢彭哥列。」六道骸低頭湊近他,一藍一紅的雙眼彎起了狡詐的弧度,「這都是為了你喔。」
「我才沒拜託你做這種事。」綱吉伸手把他的臉推開。
「可是不這麼做,就趕不上下午茶時間了。」骸滿臉無辜地說道。
「……」
這中分頭真的很煩耶。
※
來到這裡已經第三天了。
閒閒沒事做的澤田綱吉和六道骸,得自己想辦法殺時間。
在當地居民的介紹下,兩人參觀了許多據說是當地人才知道的私家景點。
海、沙灘,還有居民們種出的、簡直和草原一樣大的花田。
甚至有幾個親切的漁夫帶著他們一起出海,說是要讓外地人見識一下他們特有的海產,順便到對岸的無人小島上去走走。
雖然玩得挺盡興的,不過因為是義大利鄉下中的鄉下,一開始兩人想找間下午茶店都找不到,連餐廳都是料理簡樸的家庭餐廳。
起初澤田綱吉還有點擔心那個嬌生慣養的六道骸,會嚷著彭哥列的別墅怎麼會蓋在這種鬼地方。
不過擔心是多餘的。骸連個抱怨也沒有,只是笑一笑。
「既然如此,就自己動手做吧。」
「做?做什麼?」
「下午茶呀。」
於是,一起到鎮上採買材料便成了每日的例行公事。
因為別墅裡已經有茶包了,所以六道骸說,那做個小點心就好了。
通常不是巧克力餅乾,就是巧克力蛋糕或布丁。
由於六道骸本人自稱是第一次做點心,當澤田綱吉把布丁塞進嘴裡時,忍不住哀傷地感嘆這世界上果然是有天才的。而那個天才正一臉邀功的要自己說感想──那舉動真是讓人看不下去。所以澤田綱吉又欣慰地告訴自己,上天果然是公平的。
嘛,反正可以吃到甜點又不吃虧,沒什麼不好的。
不過,澤田綱吉在這悠閒的氣氛中,還是產生了小小的罪惡感。
他知道里包恩硬是排假是為了讓自己休息,他也知道骸很盡力地讓自己在這幾天不要想起家族的事,所以才一天到晚找事做。
但是,這樣真的可以嗎?
把首領的工作丟下,交給獄寺君他們……根本就本末倒置了。
澤田綱吉有點沮喪地想著。
這陣子這麼努力工作,就是為了能讓大家都輕鬆點。畢竟十代家族上任到現在,連個正式的長假都還沒有。而且年尾就要到了。如果能在過年前把重要的事都處理完,說不定就能讓守護者們回日本過年、或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結果呢?自己反而先放假,把工作都留給了大家。
「彭哥列,你在想什麼?」
六道骸放下茶杯敲敲桌面,盯著若有所思的澤田綱吉。
「啊!」綱吉回過神,連忙搖搖頭說道:「沒什麼啦……」
他有些心虛的傻笑一下,然後抓起盤子上的小餅乾往嘴裡塞。
「是嗎?」
骸意外的也沒多說什麼,繼續享用桌上的點心。
就在澤田綱吉暗自慶幸好險沒被追問的時候。
「喂!彭哥列!」六道骸突然滿臉兇惡地低吼。
「咿!是!」彭哥列首領嚇得渾身僵硬。
──骸生氣了!咿咿咿咿!
怎麼辦?要老實說其實還在想工作的事嗎?
會不會被送去輪迴呀!
澤田綱吉縮著腦袋等候發落。
「你……」骸一臉極度反胃的模樣,「下次別買這種餅乾了!超級難吃!」他用下巴指指盤子上的奶油小餅乾。
「呃……會嗎?」澤田綱吉先是一愣,而後很無辜的摸摸鼻子。「我覺得很好吃呀?一直都讓骸準備也很不好意思嘛……」雖然今天還是有昨天骸多做的馬卡龍。
因為對料理實在幫不上忙,每天都讓骸這麼忙碌也有點過意不去,所以才想到雜貨店買些點心的。
沒想到會被骸嫌棄。
「哪裡會不好意思。」六道骸挑起眉,雙眼緊盯著澤田綱吉。
「欸?就、就覺得,我都沒幫上忙嘛……」綱吉講得很是委屈,「既然你不喜歡,那我負責吃光吧?」說著,就把盤子全往自己的方向拉。
「慢著。」
六道骸帶著皮手套的手,壓住澤田綱吉的手背。
「……骸?」
「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欸?什麼?」
「真受不了。」骸硬是把盤子搶過來,放到桌子的正中央。
澤田綱吉滿臉的莫名其妙。
「骸?你怎麼了?」
什麼嘛,該不會是根本就很喜歡吃吧?只是因為不好意思講,所以才亂吼嗎?哈哈哈、骸真可愛耶!
「……什麼都有可能,就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六道骸冷冷地戳破澤田綱吉的妄想。
被潑了桶冷水,澤田綱吉連肩膀都垂下來了。
「那到底是怎樣啦?你剛剛想說什麼啦?」
「就說你笨你還不信……」六道骸握起拳頭,不輕不重地在對方腦袋上敲了一下。
「痛!」
「我說你,到底是誰告訴你什麼事情都要自己扛著的?」骸瞇起眼睛,臉上竟然出現了無奈的表情。
所以澤田綱吉完全沒把骸的話聽進去,反而吃驚地瞪著他的臉。
──那個六道骸,竟然也有這種表情?
可惜手邊沒相機,不然就拍下來,收假後拿回去給大家欣賞一下。
啊、沒有相機,但是有手機呀!
「……澤田綱吉,你有在聽我說話嗎?」
「咦?啊、是!」
「『是』什麼?」
「呃……這個嘛……啊哈哈哈……」澤田綱吉一邊抓頭一邊打哈哈。
總不能說是走神所以完全沒聽見骸的話吧?
絕對會被輪迴掉。
六道骸看著對方漫不經心的模樣,開始懷疑起自己當初是怎麼喜歡上這小白癡的。
「這麼想過勞死?不用麻煩,只要告訴我一聲,我馬上奪取你的身體。」他勾起唇角,只有微皺的眉頭透露出他想切開澤田綱吉腦子觀察構造的慾望。
但彭哥列十代首領眨眨眼睛,滿臉困惑。
「為什麼突然講到這個?這和餅乾有關係嗎?」
「本來沒關係被你搞到有關係了。」
「呃……?」
六道骸努力忍住想一槍戳爆澤田綱吉的衝動,深呼吸。
耐心,要有耐心,這傢伙不是普通的蠢,不要計較太多。
做好心理建設後,六道骸才吐了口氣。
「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你會是這種萬年不變的蠢蛋。」
現在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的契機,也是因為澤田綱吉要救朋友的關係。
這傢伙,做什麼事都一個樣。
如果是關於自己,就跟廢材沒兩樣;但如果是關於別人的,他卻可以拼上性命也在所不惜。
實在是有夠愚蠢。
「聽好,接下來的話我只說這次,以後不會再講了。」
聽到六道骸異常嚴肅的口吻,澤田綱吉也不禁正襟危坐。
「澤田綱吉,你唯一的優點就是很努力。」
「欸?喂!太過分了喔!」結果才聽了一句就忍不住抗議。
「聽我講完。」骸伸手彈了對方額頭一下,然後繼續道:「但是,你的缺點就是太努力了。」
澤田綱吉訝異的按著額頭,沒形象地睜大眼睛和嘴巴。
太努力也不行?
「我沒說不行。」骸淡淡的說道:「但也請你適可而止──你的守護者和你身邊的人,不是需要你照顧的小嬰兒。」
突如其來的話讓綱吉反應不過來。
「小、小嬰兒?我沒這樣說過呀?」
「可是你有這樣想吧。」肯定句。
「……聽不懂。」
「就是我剛才說過的,」骸直勾勾盯著對方的棕色眼瞳,「不要什麼事都想攬下來。剛才的餅乾也是,彭哥列的工作也是。」
「什麼嘛……」澤田綱吉皺起眉頭,「剛才明明是你自己說難吃的。」
「我可沒說要你一個人解決掉,」六道骸迅速的接話,早就料到他會這樣回答了,「既然是為了我買的,我就會吃掉。」
澤田綱吉再度錯愕,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骸……」
「就是這樣。」骸一臉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
「……是嗎?那、工作?」
「不用裝傻,你懂我要講什麼。」
「……」
的確是。
雖然仍是一知半解,但隱約感覺得出骸想表達什麼。
可是,可是,這麼做是為了大家呀!
澤田綱吉一直對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踏入這個世界的朋友們感到愧疚。但事到如今已沒有回頭的餘地,而且大家也都笑著說這沒什麼(除了雲雀學長)。
澤田綱吉唯一能補償的辦法就只有一個。
對於始終支持著自己的朋友們,對於那些包容的微笑。
就連憎恨著黑手黨的六道骸,也一直都在這裡。
所以、所以。
「所以你才一直拼命工作?」
澤田綱吉緩緩搖頭,雙手遮住臉。「不那樣做的話,我……」
不這麼做的話,我怎麼能承擔得起所有人的信任。
如果讓大家失望了……
「少瞧不起人了。」
六道骸冷冷地打斷澤田綱吉。
「承擔?你要承擔什麼?你以為你是誰?」
「……骸?」
「我問你,你那些守護者朋友有要你這麼做嗎?」
「是沒有,但這是應該的吧?」
「應該把自己搞到過勞死?」
「唔嗯……我,我才沒……」
「是嗎?那你先回答我。」
六道骸那妖艷的血紅右眼,彷彿要將對方的所有想法全都看穿般,深深地看進澤田綱吉的棕色眼瞳。
「用一句話形容你那些朋友吧。」
「欸?」澤田綱吉愣了一下。
獄寺君和山本他們嗎?用一句話形容?
雖然不知道骸的用意,不過他仍舊認真地思考起來。
說起這些個天天胡搞瞎鬧的朋友們,只有頭痛兩個字可以形容。
不是互看不順眼,就是互相挑釁。這也就算了,打起架來簡直是災難,重建一棟宅子還算客氣的了。
這麼一想,光是用頭痛好像還不足以形容?
「嗯。」澤田綱吉分析完後,點點頭,「精力過剩的人間兵器。」
六道骸勾起笑容。
「那不就是答案了嗎?」
「欸?」
「既然那些傢伙精力旺盛的話,還需要你像個老媽一樣地幫他們?他們能夠自己處理,你要信任他們。」
看著突然講起道理來的骸,綱吉腦子突然閃過一句「認真的男人最帥」。
眼前的骸,不知怎麼的,和那個「會做料理的」帥氣傢伙的影子,重疊了起來。
「噗……」
澤田綱吉忽然蜷起身體,渾身抖個不停。
「澤田綱吉?」六道骸皺起眉看著他。
「噗哈哈……啊哈哈哈哈哈!骸、你……哈哈哈哈哈!」
澤田綱吉笑到眼淚都流出來了,但是止不住。
好像不是該驚訝的時候──看著不知為何被戳到笑穴、誇張到幾乎快從椅子上滾下去的澤田綱吉──但六道骸忍不住問自己,有多久沒看到他這樣的笑臉了?
當然,澤田綱吉平常會笑。但通常不是苦笑,就是傻笑。
到底澤田綱吉最後一次大笑是在什麼時候了?想不起來。
五分鐘後,澤田綱吉貌似還沒有要停下的跡象。
笑聲是有變小了,可是仍在揉著肚子悶笑著。
「夠了你,笑得像白癡一樣。」六道骸決定不要翻白眼破壞形象,僅警告性的瞪了對方一眼。
「嗯?哈哈、抱歉抱歉,不小心就……」綱吉抹掉眼角的眼淚,抬起頭,笑道:「但是,你喜歡的就是這個笑得像白癡一樣的笨蛋喔!」
※
現在他想起來了,到義大利接任首領後,六道骸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彭哥列,你來啦。」
他聽不出骸的口氣到底是高興還是生氣,但是他沒漏看那抹穩穩的、淺淺的微笑。
怎麼會忘記了呢?真是有夠笨的。澤田綱吉笑著心想。
根本沒有什麼需要擔心的事,全都是自己想太多了。
※
六道骸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午後的微風吹過,眼前那人的暖色短髮小幅度地飄動。
陽台外的花海,晃出一圈圈漣漪。
不遠方的波浪拍打上岸,白色浪花濺起。
花田彷彿延伸到遙遠遙遠的彼方去,和他的笑聲一起。
「彭哥列,不要太常那樣笑比較好喔,良心建議。」
六道骸勾起嘴角,不懷好意地笑道。
想當然爾,對方完全沒有聽懂。
「什麼呀?骸你今天老是講很奇怪的話耶!」綱吉歪著頭,滿臉困惑。
「沒什麼。」骸拿起早就涼掉的熱可可,啜了口。
「是嗎?」澤田綱吉傻傻地笑了,然後喚了一聲:「骸。」
「嗯。」六道骸放下馬克杯,表示有在聽。
「謝謝你。」
「哼,別想太多。」骸別過臉,努力別去正視對方,「只是如果你太早死,我的樂趣就變少了。」
「什麼嘛!」
如果正視的話,迎上的肯定是連眼睛都笑彎的蠢笨表情。
fin.
*後記
去年骸綱個人誌收錄的文,反正本子完售、時間也過很久了,想說就放出來吧。
去年骸綱個人誌收錄的文,反正本子完售、時間也過很久了,想說就放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