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TH*【6927】 明信片系列 - 旅行
11/28 2010
※本篇收錄於2011年個人誌《二息歩行 》
當一切都結束,他就消失無蹤。
沒人知道他在哪裡、也沒有人找的到他。
只是,每個一段時間,信箱就會靜靜躺著一張明信片。
──空白的、薄如蟬翼、只寫了日期和收件地址的明信片。
*KTH*【6927】旅行
澤田綱吉曾經想過,如果當初不是那樣結束的話,現在的他們會在哪裡。
會牽手嗎、會擁抱嗎、還是凝視彼此然後微笑?
但連繫兩人的絲線已經隨著他最後的憤怒消失。
綱吉看著鏡子,鏡子裡的自己問:你後悔嗎?後悔嗎?
他們一模一樣的棕色雙眼看進對方的情緒,然後他垂下眼眸。
「……從未後悔過。」
鏡子裡的青年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他。
很多個無法入眠的夜晚,他躺在過大的床上看著窗外那無法看見星星的混沌黑夜。
他在哪裡?
現在在做什麼?
會笑嗎?會哭嗎?會懷念嗎?
會……想念自己嗎?
所有的疑問句,問號之後都是一片空白。
該填上什麼答案?該畫圈還是叉?
同樣的問題想過很多次很多次,但是總在要填滿空白的時候就打住了。
一切都隨時間消逝,寫下假想的結局也只是徒然。
──「……………………ム、ク、ロ……」
※
所有人都不知道六道骸在想什麼。
當然,澤田綱吉並不是例外。
就憑他那號稱蠢蛋的腦袋怎麼能夠理解骸那經過無數世的洗禮、幾進夢境構造的思考?
但是,只有一件事他是明白的。
而且在清楚不過。
因為那是骸親口告訴他的。
他還記得那天因為天氣很好,但是待處理的文件太多,掙扎許久之後決定冒著被家庭教師抓回來痛扁一頓的覺悟──翹班了。
運氣很好,躲過所有的警備,順利溜到了熱鬧的西西里街道上。
正在慶幸自己也許可以偷個一天半閒時,一不小心朝迎面而來的人身上撞了下去。
還未開口道歉,就聽見了再熟悉不過的笑聲。
──クフフ……親愛的彭哥列,真悠閒呢。
當下耳邊瞬間警鈴大響。
到底這傢伙是被派來抓自己回去的還是純粹湊巧遇到?
最重要的是要怎麼哄騙對方好讓自己翹班順利?
結果想半天說不出半句話,六道骸很自動的幫他說話了。
──翹班?
他回答不出是,只能低頭在將手偷偷放進口袋裡面準備拿出手套拼死也絕對要翹班成功。
不過六道骸接下來的話讓他著實驚訝。
──放輕鬆,沒有人派我來抓你回家、我也沒看到什麼彭哥列首領。
他愣愣的看著對方彷彿在笑的眼睛。
──你……
──別誤會了,我只是忠於自己的欲望罷了。
他說罷,像個紳士一樣的欠身、朝自己伸出。
──需要騎士陪你微服巡視嗎?
澤田綱吉終於忍不住笑了,朝他伸出手。
回到彭哥列總部時已經深夜,家庭教師一雙眼睛像是要噴火的站在走廊堵人。
沒意外的,兩人一起被狠很訓了一頓,順帶加重了工作。
待兩人被放走之後,綱吉愧疚的看著骸。
──對不起……連你也被處罰了……
但是對上的那雙眼睛愉快的閃耀。
──說什麼呢彭哥列?我不是說了我只是忠於自己的慾望嗎?
──呃……
他完全聽不懂的發楞。
六道骸輕笑起來──他是第一次注意到對方的笑容竟然那樣舒服──彎下腰湊到綱吉耳邊:
「再說,因為我喜歡你呀。」
所以不要緊喔。
他想大概一輩子都沒辦法忘記骸當時的聲調、笑容、還有微微扶在臉邊的令他發熱的氣息。
※
澤田綱吉不是不明白對方的心思,他也知道自己或多或少抱著相同的情感。
但是,被束縛的身分讓他遲疑。
他是彭哥列的首領,而他是他的守護者──這樣可以嗎?
每當視線和那雙異色眼瞳對上時,心裡的悸動咆哮著要他放開那些拘束、追求自己所想要的。
可現實不能。
用力拍打臉頰讓自己清醒,提醒自己:我是彭哥列的首領,而彭哥列必須要有後裔。
是,就為了這個可笑的原因,他忍著絕不將心情說出口。
而澤田綱吉猜想,骸一定也知道自己在顧忌什麼,畢竟是那樣聰穎的人。
他曾經半開玩笑的對骸說:「難得的假日怎麼沒出門約會?」
雖然六道骸前科累累、到現在仍然有很多敵人時常嚷著要報仇,但是畢竟有彭哥列的光環,很多黑手黨人士都想藉著和彭哥列霧之守護者連姻好提升地位。
會這樣對骸說純粹是因為希望他能夠轉移注意力,不要將時間浪費在和他沒有可能的自己身上。
嘴上說的輕鬆,但是實際上看見骸驚訝又憤怒、最後碰的一聲離開首領辦公室的時候,道歉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了。
之後他們冷戰了好一段時間。
這段期間,所有彭哥列主辦的宴會六道骸破天荒的每一次都準時報到。
帶著澤田綱吉熟悉的公式化笑容、身旁圍著一群想攀關係的女人。
──光是看就讓人難受。
所以綱吉所幸裝做沒看見。但是他沒辦法忽視自己突然的鼻酸。
幾個月之後的某天,庫洛姆代替回報任務的六道骸來到首領辦公室。
一如往常交代完重點之後,女孩將文件交給首領準備離去。
但是走到門邊時,突然又停下來。
──庫洛姆,怎麼了?綱吉不解的喚了一聲。
女孩站在門邊沉默好一會兒,最後抬起頭,紫眸緊緊盯著他看。
──首領,喜歡骸大人嗎?
綱吉被這問題嚇了一跳。
──怎麼、突然問這個?
──……如果首領喜歡骸大人的話,請您不要再讓骸大人傷心了。
說完這句話,庫洛姆對著綱吉點點頭就走了出去。
留下眼淚幾乎要掉下來的彭哥列首領。
※
六道骸向來是很有耐心的人。
他可以就這樣等了一個可能無法給他回應的人整整十年。
即使澤田綱吉明示暗示的想告訴他請你放棄吧,但是每次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回頭第一眼看見的永遠是那個未曾改變的微笑。
可是再怎麼有耐心,這次是真的走道盡頭了。彭哥列首領閉上眼睛忍著不要想他。
就在剛才,骸就在首領辦公室對自己攤牌了。
「我累了,澤田綱吉。」那雙嵌了紅藍寶石的眼緊盯著彭哥列首領。
綱吉還沒反應過來,問題就扔出來了。
六道骸往前輕踏一步,釘靴踩出清澈的聲響。
「就一句話吧。願意,還是不願意?」
──他終究還是問出口了。
看著難得表現出急躁的骸,儘管想留他下來,但是自己不能再這麼自私了。
難道要將他永遠綁在自己身邊,盼望著不可能會有的感情嗎?
澤田綱吉合上眼,嘴唇微啟。
「 。」
※
如果當時有將庫洛姆的話好好聽進去的話,應該就不會有這種結局了吧。
他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情到底算不算後悔。
因為明明下定決心了要很心拒絕對方,但是當熟悉的宵藍色背影再也不曾出現在眼底時,那種失落的感覺又是什麼?
六道骸離開的第一個月,總部上下的人全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就觸到首領的逆鱗。
距離彭哥列首領最近的守護者們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提心吊膽,他們只有擔心。
明明是那樣喜歡對方,最後卻走到這步。
和澤田綱吉最親近的獄寺隼人怎麼也想不通。
如果首領是擔心繼承人的話,以他的權利應該能夠改變只有彭哥列血緣才能繼任的規定。他相信以首領被大家倚重的程度,不會有人反對的。
當獄寺這樣說時,他敬愛的首領只是悲傷搖頭微笑。
「不可能的,獄寺君。」
「……為什麼?」
到底是有什麼考量才會下這個決定的?
就連當初對六道骸最有戒心的里包恩先生都對首領的做法反對──雖然里包恩本人說他只是覺得要重新尋找守護者很麻煩而已。
澤田綱吉清澈的棕色雙眼看著窗外,沉默了很久,而獄寺耐心的站在他身旁等著答案。
最後,終於聽見了彷彿微風般微小的聲音──但著一點嘲諷。
「……沒什麼,或許只是我在害怕而已。」
他不知道打破兩人之間的平衡會發生什麼事,而他賭不起。
但是只憑著這句話,獄寺就明白了全部,包刮澤田綱吉沒有說出來的。
──首領是為了保護六道骸才這麼做的。
到六道骸離開為止,都是以個人名義在活動,對外表現出完全不受彭哥列控制的樣子。但是實際上是在執行彭哥列首領所下達的命令。
因為這樣,敵對彭哥列的家族才會稍微對六道骸放鬆警戒。
如果像其他守護者一樣的話,就會三不五時遭到襲擊。
若是澤田綱吉答應了六道骸的話,就沒有這層能夠保護他的界線了。
六道骸本來就因為以前做的事情遭到許多仇人追殺,要是再多了對彭哥列懷抱敵意的家族攪和的話,就算是當代第一術士、還有彭哥列當靠山,應該也沒有辦法完全應付。
澤田綱吉就是基於這樣的理由才一直和他保持距離的。
只聽了一句話便明白理由的獄寺隼人垂下碧綠眼睛。
「……十代首領,如果您真的不後悔的話,為什麼要露出這麼悲傷的表情呢?」
眼前的青年笑了起來,牽動了柔軟的棕色髮絲飄動。
「──我也很想知道呀……」
※
距離六道骸離開已經半年。
他只帶走了衣服和生活用品,還有忠心耿耿的兩名部下──他把庫洛姆留下來了。
看起來很像是女孩被拋下,但澤田綱吉明白不是這麼回事。
六道骸希望他珍愛的女孩能夠選擇自己的道路。這是庫洛姆說的。
──那你怎麼回答?綱吉愣愣的問。
她已經不再事當年那個害羞、乖乖跟從骸大人腳步的孩子了。
所以她微笑,告訴她的骸大人。
「庫洛姆要留下來陪首領。」
綱吉很驚訝的看著她。
六道骸對她而言是神般的存在,為什麼要留在這個無法給予六道骸承諾的人身邊?
女孩沒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笑。
沒說出口的是──她想代替骸大人看著首領。
僅此而已。
※
雖然因為霧之守護者並不需要重新尋找,彭哥列的運作也很正常。
對外也封鎖了六道骸離開彭哥列的訊息──澤田綱吉可不想讓骸失去了最後一層的保護,即使他相信骸沒問題也不想要彭哥列的庇護。
時間能夠撫平傷痛,但是仍舊會留下疤痕。
這句話對澤田綱吉而言,再貼切不過。
他身邊的人都知道他的微笑只是在逞強,但是繁忙的工作沒辦法讓他們的首領好好休息──也無法讓心情沉澱。
守護者們不只一次因為這件事情私下和彭哥列的門外顧問團及長老們求情,請他們讓首領休假,即使只有一天也好。
但是每次都以「那是首領的私人情緒」為由,被駁回了。
守護者的權利再怎麼大,竟也無法讓他們點頭。
所以他們只能默默的跟在首領的身邊,多說些輕鬆的話、多做點貼心的事,唯一期望的就是澤田綱吉能夠恢復精神。
但是他們也都明白,這些不是澤田綱吉需要的。
他需要的人已經不在了。
──直到那張明信片的出現。
※
明信片上沒有署名、沒有地址、沒有內容。
印著奧地利風景圖的背面,只有小小的郵戳,和收件人的地址名字。
而且寫的是日本漢字──For 澤田綱吉。
單薄的紙片就這樣躺在彭哥列首領和守護者專用宅邸的信箱裡。
除了偶爾有不知道這裡是黑手黨據點的人來發張傳單之外,從來沒有任何人寄過信來這裡,更遑論明信片。
第一個知情的人是獄寺隼人。
當他從戰戰兢兢的女僕手上接過時,左翻右翻就是找不到字跡,還想過是不是有什麼保護,拿出隨身打火機在明信片下方燻了一下(還要小心不要失手把明信片燒掉了)。
結果什麼都沒出現。
或許有點小題大作了,但是這很可能是敵人設下的陷阱也說不定。
所以獄寺拿著東西到入江正一的實驗室,請他幫忙檢查看看有沒有問題。
當然,檢驗出來的結果是──它就只是一張沒寫內容的明信片而已。
家族裡最受澤田綱吉信任的科技人才都這樣說了,獄寺才將明信片送到首領手中。
澤田綱吉看到明信片時,只是睜圓了眼睛就將明信片接過。
手指靈巧的翻動明信片,反應就像當初的獄寺一樣。
「沒有任何內容,也請人檢查過了,沒有問題。」獄寺在一旁說道。
他的首領靜了一下,點頭嗯了一聲。
──不驚訝嗎?嵐之守護者有點奇怪的看著綱吉的側臉。
他的表情很鎮定,褐色的雙眼緊緊盯著明信片空白的欄位看。
難道……
「十代首領知道這是誰寄來的嗎?」他小心翼翼說出自己的猜測。
澤田綱吉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拂過明信片,複雜的眼神出現了一點點的惆悵和……可能是喜悅的閃爍。
最後,綱吉對獄寺說道:「謝謝你,我想我知道是誰寄來的。」
語畢,就轉身離開了。
留下仍舊一頭霧水的獄寺隼人。
※
很久之前,澤田綱吉就知道六道骸是個意外的浪漫主義者。
喜歡甜食、聽的音樂是古典樂,說出來有誰會相信呢?
但是這張明信片已經出乎他的預料了。
他本來以為六道骸會就這樣消失在他的世界。
能夠確認明信片是他寄的只憑著一點。
──彭哥列的超直感。
如此簡單,卻又無法解釋。
澤田綱吉覺得他從未這麼感謝過他的血緣。
並不是以筆跡來判斷的。
因為六道骸在彭哥列時,報告都是由庫洛姆或千種代寫,少部份他自己處理時都是用電腦打字。
問他原因,他神秘的笑笑。
「幻術師被認出筆跡的話就好笑了吧?我可是霧喔。」
澤田綱吉還記得自己那時候很努力的忍著不要翻白眼。
──明明就有能力模仿別人的筆跡吧?這人真的是沒事找事做。
但他也記得,六道骸在說完話時,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薄如蟬翼的紙張上,工整清秀的字跡寫著自己的名字。
手指小心翼翼的碰觸,好像太用力就會消失一樣。
澤田綱吉不知道為什麼六道骸會寄明信片來,但是只要看著那張明信片就彷彿在告訴自己:骸還活著,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
他拿著明信片去找庫洛姆。
女孩和他一樣,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只是笑著說:「太好了。」
他們的心情是一樣的。
只要那人平安無事,就夠了。
※
隔了半個月,第二張明信片出現了。
這次仍然沒有任何內容,和上次完全一樣。
只不過,奧地利的風景圖換成了捷克的布拉格。
當獄寺隼人將明信片交給首領時,這次他很確信。
他在澤田綱吉的臉上,看見了久違的溫暖。
雖然他還是沒告訴自己那張明信片是誰寄來的,但是聰明如獄寺,已經大概有個底了。
那次之後每半個月或一個月,信箱裡就會固定出現一張空白明信片。
有時候明信片上會貼張機票、或是當地的紀念票。
有時候也會附上押花。
所有的明信片都被澤田綱吉小心翼翼的用收集冊收著。
工作疲累或閒暇時間,來到首領辦公室的人都會看見首領靠坐在窗邊,翻著那本收集冊,棕色雙眼緊盯著明信片看,嘴角勾著易見的弧度。
雖然首領說過他知道是誰,也擺明了不想回答,但是剛開始,還有人擔心明信片到底是誰寄來的。
彭哥列的長老們甚至曾經偷偷派人去調查明信片來源,卻總是一無所獲。
但是時間一久,首領收集明信片的事就沒人反對了。
明信片並不是任何圖謀不軌的人寄來的,至少首領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異狀。
而且等待明信片好像已經變成了首領的動力來源。
之前還因為霧的離開而消沉的彭哥列十代,現在的已經完全看不到那時候的陰影了。
並不是指他完全恢復到本來的模樣──畢竟六道骸已經離開,不可能再回來。
但他已經不會再對著天空發呆、也不會無意間流露出悲傷的表情。
至少,獄寺隼人和其他守護者們都鬆了口氣。
※
澤田綱吉曾經想過,如果當初不是那樣結束的話,現在的他們會在哪裡。
但那已經是曾經。
現在他知道,如果當初不是那樣結束,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
他是彭哥列的首領,而他是彭哥列的守護者。
他們之間本來就是不可能的。
維繫兩人的,不是牽手、不是擁抱、不是一個吻。
而是靜靜躺在收集冊裡的明信片。
僅此就已經足夠。
綱吉看著鏡子,鏡子裡的自己問:你後悔嗎?後悔嗎?
他們一模一樣的棕色雙眼看進對方的情緒,然後他微笑。
「從未後悔過。」
這次,鏡子裡的青年也對著他微笑了。
終わり
當一切都結束,他就消失無蹤。
沒人知道他在哪裡、也沒有人找的到他。
只是,每個一段時間,信箱就會靜靜躺著一張明信片。
──空白的、薄如蟬翼、只寫了日期和收件地址的明信片。
*KTH*【6927】旅行
澤田綱吉曾經想過,如果當初不是那樣結束的話,現在的他們會在哪裡。
會牽手嗎、會擁抱嗎、還是凝視彼此然後微笑?
但連繫兩人的絲線已經隨著他最後的憤怒消失。
綱吉看著鏡子,鏡子裡的自己問:你後悔嗎?後悔嗎?
他們一模一樣的棕色雙眼看進對方的情緒,然後他垂下眼眸。
「……從未後悔過。」
鏡子裡的青年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他。
很多個無法入眠的夜晚,他躺在過大的床上看著窗外那無法看見星星的混沌黑夜。
他在哪裡?
現在在做什麼?
會笑嗎?會哭嗎?會懷念嗎?
會……想念自己嗎?
所有的疑問句,問號之後都是一片空白。
該填上什麼答案?該畫圈還是叉?
同樣的問題想過很多次很多次,但是總在要填滿空白的時候就打住了。
一切都隨時間消逝,寫下假想的結局也只是徒然。
──「……………………ム、ク、ロ……」
※
所有人都不知道六道骸在想什麼。
當然,澤田綱吉並不是例外。
就憑他那號稱蠢蛋的腦袋怎麼能夠理解骸那經過無數世的洗禮、幾進夢境構造的思考?
但是,只有一件事他是明白的。
而且在清楚不過。
因為那是骸親口告訴他的。
他還記得那天因為天氣很好,但是待處理的文件太多,掙扎許久之後決定冒著被家庭教師抓回來痛扁一頓的覺悟──翹班了。
運氣很好,躲過所有的警備,順利溜到了熱鬧的西西里街道上。
正在慶幸自己也許可以偷個一天半閒時,一不小心朝迎面而來的人身上撞了下去。
還未開口道歉,就聽見了再熟悉不過的笑聲。
──クフフ……親愛的彭哥列,真悠閒呢。
當下耳邊瞬間警鈴大響。
到底這傢伙是被派來抓自己回去的還是純粹湊巧遇到?
最重要的是要怎麼哄騙對方好讓自己翹班順利?
結果想半天說不出半句話,六道骸很自動的幫他說話了。
──翹班?
他回答不出是,只能低頭在將手偷偷放進口袋裡面準備拿出手套拼死也絕對要翹班成功。
不過六道骸接下來的話讓他著實驚訝。
──放輕鬆,沒有人派我來抓你回家、我也沒看到什麼彭哥列首領。
他愣愣的看著對方彷彿在笑的眼睛。
──你……
──別誤會了,我只是忠於自己的欲望罷了。
他說罷,像個紳士一樣的欠身、朝自己伸出。
──需要騎士陪你微服巡視嗎?
澤田綱吉終於忍不住笑了,朝他伸出手。
回到彭哥列總部時已經深夜,家庭教師一雙眼睛像是要噴火的站在走廊堵人。
沒意外的,兩人一起被狠很訓了一頓,順帶加重了工作。
待兩人被放走之後,綱吉愧疚的看著骸。
──對不起……連你也被處罰了……
但是對上的那雙眼睛愉快的閃耀。
──說什麼呢彭哥列?我不是說了我只是忠於自己的慾望嗎?
──呃……
他完全聽不懂的發楞。
六道骸輕笑起來──他是第一次注意到對方的笑容竟然那樣舒服──彎下腰湊到綱吉耳邊:
「再說,因為我喜歡你呀。」
所以不要緊喔。
他想大概一輩子都沒辦法忘記骸當時的聲調、笑容、還有微微扶在臉邊的令他發熱的氣息。
※
澤田綱吉不是不明白對方的心思,他也知道自己或多或少抱著相同的情感。
但是,被束縛的身分讓他遲疑。
他是彭哥列的首領,而他是他的守護者──這樣可以嗎?
每當視線和那雙異色眼瞳對上時,心裡的悸動咆哮著要他放開那些拘束、追求自己所想要的。
可現實不能。
用力拍打臉頰讓自己清醒,提醒自己:我是彭哥列的首領,而彭哥列必須要有後裔。
是,就為了這個可笑的原因,他忍著絕不將心情說出口。
而澤田綱吉猜想,骸一定也知道自己在顧忌什麼,畢竟是那樣聰穎的人。
他曾經半開玩笑的對骸說:「難得的假日怎麼沒出門約會?」
雖然六道骸前科累累、到現在仍然有很多敵人時常嚷著要報仇,但是畢竟有彭哥列的光環,很多黑手黨人士都想藉著和彭哥列霧之守護者連姻好提升地位。
會這樣對骸說純粹是因為希望他能夠轉移注意力,不要將時間浪費在和他沒有可能的自己身上。
嘴上說的輕鬆,但是實際上看見骸驚訝又憤怒、最後碰的一聲離開首領辦公室的時候,道歉差一點就脫口而出了。
之後他們冷戰了好一段時間。
這段期間,所有彭哥列主辦的宴會六道骸破天荒的每一次都準時報到。
帶著澤田綱吉熟悉的公式化笑容、身旁圍著一群想攀關係的女人。
──光是看就讓人難受。
所以綱吉所幸裝做沒看見。但是他沒辦法忽視自己突然的鼻酸。
幾個月之後的某天,庫洛姆代替回報任務的六道骸來到首領辦公室。
一如往常交代完重點之後,女孩將文件交給首領準備離去。
但是走到門邊時,突然又停下來。
──庫洛姆,怎麼了?綱吉不解的喚了一聲。
女孩站在門邊沉默好一會兒,最後抬起頭,紫眸緊緊盯著他看。
──首領,喜歡骸大人嗎?
綱吉被這問題嚇了一跳。
──怎麼、突然問這個?
──……如果首領喜歡骸大人的話,請您不要再讓骸大人傷心了。
說完這句話,庫洛姆對著綱吉點點頭就走了出去。
留下眼淚幾乎要掉下來的彭哥列首領。
※
六道骸向來是很有耐心的人。
他可以就這樣等了一個可能無法給他回應的人整整十年。
即使澤田綱吉明示暗示的想告訴他請你放棄吧,但是每次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回頭第一眼看見的永遠是那個未曾改變的微笑。
可是再怎麼有耐心,這次是真的走道盡頭了。彭哥列首領閉上眼睛忍著不要想他。
就在剛才,骸就在首領辦公室對自己攤牌了。
「我累了,澤田綱吉。」那雙嵌了紅藍寶石的眼緊盯著彭哥列首領。
綱吉還沒反應過來,問題就扔出來了。
六道骸往前輕踏一步,釘靴踩出清澈的聲響。
「就一句話吧。願意,還是不願意?」
──他終究還是問出口了。
看著難得表現出急躁的骸,儘管想留他下來,但是自己不能再這麼自私了。
難道要將他永遠綁在自己身邊,盼望著不可能會有的感情嗎?
澤田綱吉合上眼,嘴唇微啟。
「 。」
※
如果當時有將庫洛姆的話好好聽進去的話,應該就不會有這種結局了吧。
他分辨不出自己的心情到底算不算後悔。
因為明明下定決心了要很心拒絕對方,但是當熟悉的宵藍色背影再也不曾出現在眼底時,那種失落的感覺又是什麼?
六道骸離開的第一個月,總部上下的人全都小心翼翼,生怕不小心就觸到首領的逆鱗。
距離彭哥列首領最近的守護者們沒有像其他人那樣提心吊膽,他們只有擔心。
明明是那樣喜歡對方,最後卻走到這步。
和澤田綱吉最親近的獄寺隼人怎麼也想不通。
如果首領是擔心繼承人的話,以他的權利應該能夠改變只有彭哥列血緣才能繼任的規定。他相信以首領被大家倚重的程度,不會有人反對的。
當獄寺這樣說時,他敬愛的首領只是悲傷搖頭微笑。
「不可能的,獄寺君。」
「……為什麼?」
到底是有什麼考量才會下這個決定的?
就連當初對六道骸最有戒心的里包恩先生都對首領的做法反對──雖然里包恩本人說他只是覺得要重新尋找守護者很麻煩而已。
澤田綱吉清澈的棕色雙眼看著窗外,沉默了很久,而獄寺耐心的站在他身旁等著答案。
最後,終於聽見了彷彿微風般微小的聲音──但著一點嘲諷。
「……沒什麼,或許只是我在害怕而已。」
他不知道打破兩人之間的平衡會發生什麼事,而他賭不起。
但是只憑著這句話,獄寺就明白了全部,包刮澤田綱吉沒有說出來的。
──首領是為了保護六道骸才這麼做的。
到六道骸離開為止,都是以個人名義在活動,對外表現出完全不受彭哥列控制的樣子。但是實際上是在執行彭哥列首領所下達的命令。
因為這樣,敵對彭哥列的家族才會稍微對六道骸放鬆警戒。
如果像其他守護者一樣的話,就會三不五時遭到襲擊。
若是澤田綱吉答應了六道骸的話,就沒有這層能夠保護他的界線了。
六道骸本來就因為以前做的事情遭到許多仇人追殺,要是再多了對彭哥列懷抱敵意的家族攪和的話,就算是當代第一術士、還有彭哥列當靠山,應該也沒有辦法完全應付。
澤田綱吉就是基於這樣的理由才一直和他保持距離的。
只聽了一句話便明白理由的獄寺隼人垂下碧綠眼睛。
「……十代首領,如果您真的不後悔的話,為什麼要露出這麼悲傷的表情呢?」
眼前的青年笑了起來,牽動了柔軟的棕色髮絲飄動。
「──我也很想知道呀……」
※
距離六道骸離開已經半年。
他只帶走了衣服和生活用品,還有忠心耿耿的兩名部下──他把庫洛姆留下來了。
看起來很像是女孩被拋下,但澤田綱吉明白不是這麼回事。
六道骸希望他珍愛的女孩能夠選擇自己的道路。這是庫洛姆說的。
──那你怎麼回答?綱吉愣愣的問。
她已經不再事當年那個害羞、乖乖跟從骸大人腳步的孩子了。
所以她微笑,告訴她的骸大人。
「庫洛姆要留下來陪首領。」
綱吉很驚訝的看著她。
六道骸對她而言是神般的存在,為什麼要留在這個無法給予六道骸承諾的人身邊?
女孩沒有回答,只是淡淡的笑。
沒說出口的是──她想代替骸大人看著首領。
僅此而已。
※
雖然因為霧之守護者並不需要重新尋找,彭哥列的運作也很正常。
對外也封鎖了六道骸離開彭哥列的訊息──澤田綱吉可不想讓骸失去了最後一層的保護,即使他相信骸沒問題也不想要彭哥列的庇護。
時間能夠撫平傷痛,但是仍舊會留下疤痕。
這句話對澤田綱吉而言,再貼切不過。
他身邊的人都知道他的微笑只是在逞強,但是繁忙的工作沒辦法讓他們的首領好好休息──也無法讓心情沉澱。
守護者們不只一次因為這件事情私下和彭哥列的門外顧問團及長老們求情,請他們讓首領休假,即使只有一天也好。
但是每次都以「那是首領的私人情緒」為由,被駁回了。
守護者的權利再怎麼大,竟也無法讓他們點頭。
所以他們只能默默的跟在首領的身邊,多說些輕鬆的話、多做點貼心的事,唯一期望的就是澤田綱吉能夠恢復精神。
但是他們也都明白,這些不是澤田綱吉需要的。
他需要的人已經不在了。
──直到那張明信片的出現。
※
明信片上沒有署名、沒有地址、沒有內容。
印著奧地利風景圖的背面,只有小小的郵戳,和收件人的地址名字。
而且寫的是日本漢字──For 澤田綱吉。
單薄的紙片就這樣躺在彭哥列首領和守護者專用宅邸的信箱裡。
除了偶爾有不知道這裡是黑手黨據點的人來發張傳單之外,從來沒有任何人寄過信來這裡,更遑論明信片。
第一個知情的人是獄寺隼人。
當他從戰戰兢兢的女僕手上接過時,左翻右翻就是找不到字跡,還想過是不是有什麼保護,拿出隨身打火機在明信片下方燻了一下(還要小心不要失手把明信片燒掉了)。
結果什麼都沒出現。
或許有點小題大作了,但是這很可能是敵人設下的陷阱也說不定。
所以獄寺拿著東西到入江正一的實驗室,請他幫忙檢查看看有沒有問題。
當然,檢驗出來的結果是──它就只是一張沒寫內容的明信片而已。
家族裡最受澤田綱吉信任的科技人才都這樣說了,獄寺才將明信片送到首領手中。
澤田綱吉看到明信片時,只是睜圓了眼睛就將明信片接過。
手指靈巧的翻動明信片,反應就像當初的獄寺一樣。
「沒有任何內容,也請人檢查過了,沒有問題。」獄寺在一旁說道。
他的首領靜了一下,點頭嗯了一聲。
──不驚訝嗎?嵐之守護者有點奇怪的看著綱吉的側臉。
他的表情很鎮定,褐色的雙眼緊緊盯著明信片空白的欄位看。
難道……
「十代首領知道這是誰寄來的嗎?」他小心翼翼說出自己的猜測。
澤田綱吉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拂過明信片,複雜的眼神出現了一點點的惆悵和……可能是喜悅的閃爍。
最後,綱吉對獄寺說道:「謝謝你,我想我知道是誰寄來的。」
語畢,就轉身離開了。
留下仍舊一頭霧水的獄寺隼人。
※
很久之前,澤田綱吉就知道六道骸是個意外的浪漫主義者。
喜歡甜食、聽的音樂是古典樂,說出來有誰會相信呢?
但是這張明信片已經出乎他的預料了。
他本來以為六道骸會就這樣消失在他的世界。
能夠確認明信片是他寄的只憑著一點。
──彭哥列的超直感。
如此簡單,卻又無法解釋。
澤田綱吉覺得他從未這麼感謝過他的血緣。
並不是以筆跡來判斷的。
因為六道骸在彭哥列時,報告都是由庫洛姆或千種代寫,少部份他自己處理時都是用電腦打字。
問他原因,他神秘的笑笑。
「幻術師被認出筆跡的話就好笑了吧?我可是霧喔。」
澤田綱吉還記得自己那時候很努力的忍著不要翻白眼。
──明明就有能力模仿別人的筆跡吧?這人真的是沒事找事做。
但他也記得,六道骸在說完話時,露出惡作劇般的笑容。
薄如蟬翼的紙張上,工整清秀的字跡寫著自己的名字。
手指小心翼翼的碰觸,好像太用力就會消失一樣。
澤田綱吉不知道為什麼六道骸會寄明信片來,但是只要看著那張明信片就彷彿在告訴自己:骸還活著,在這個世界上的某個角落。
他拿著明信片去找庫洛姆。
女孩和他一樣,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只是笑著說:「太好了。」
他們的心情是一樣的。
只要那人平安無事,就夠了。
※
隔了半個月,第二張明信片出現了。
這次仍然沒有任何內容,和上次完全一樣。
只不過,奧地利的風景圖換成了捷克的布拉格。
當獄寺隼人將明信片交給首領時,這次他很確信。
他在澤田綱吉的臉上,看見了久違的溫暖。
雖然他還是沒告訴自己那張明信片是誰寄來的,但是聰明如獄寺,已經大概有個底了。
那次之後每半個月或一個月,信箱裡就會固定出現一張空白明信片。
有時候明信片上會貼張機票、或是當地的紀念票。
有時候也會附上押花。
所有的明信片都被澤田綱吉小心翼翼的用收集冊收著。
工作疲累或閒暇時間,來到首領辦公室的人都會看見首領靠坐在窗邊,翻著那本收集冊,棕色雙眼緊盯著明信片看,嘴角勾著易見的弧度。
雖然首領說過他知道是誰,也擺明了不想回答,但是剛開始,還有人擔心明信片到底是誰寄來的。
彭哥列的長老們甚至曾經偷偷派人去調查明信片來源,卻總是一無所獲。
但是時間一久,首領收集明信片的事就沒人反對了。
明信片並不是任何圖謀不軌的人寄來的,至少首領到目前為止都沒有異狀。
而且等待明信片好像已經變成了首領的動力來源。
之前還因為霧的離開而消沉的彭哥列十代,現在的已經完全看不到那時候的陰影了。
並不是指他完全恢復到本來的模樣──畢竟六道骸已經離開,不可能再回來。
但他已經不會再對著天空發呆、也不會無意間流露出悲傷的表情。
至少,獄寺隼人和其他守護者們都鬆了口氣。
※
澤田綱吉曾經想過,如果當初不是那樣結束的話,現在的他們會在哪裡。
但那已經是曾經。
現在他知道,如果當初不是那樣結束,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
他是彭哥列的首領,而他是彭哥列的守護者。
他們之間本來就是不可能的。
維繫兩人的,不是牽手、不是擁抱、不是一個吻。
而是靜靜躺在收集冊裡的明信片。
僅此就已經足夠。
綱吉看著鏡子,鏡子裡的自己問:你後悔嗎?後悔嗎?
他們一模一樣的棕色雙眼看進對方的情緒,然後他微笑。
「從未後悔過。」
這次,鏡子裡的青年也對著他微笑了。
終わり
*後記
結局....不算悲吧?
這篇應該算是六道骸和澤田綱吉的柏拉圖式戀愛XD
精神相繫就已經足夠,單純的感情也很美好
至少我是這樣想的/////
12/19 2010
結局....不算悲吧?
這篇應該算是六道骸和澤田綱吉的柏拉圖式戀愛XD
精神相繫就已經足夠,單純的感情也很美好
至少我是這樣想的/////
12/19 2010